长公主病入膏肓后(37)

作者:晏闲

梅豫嘴角轻弯,听得直摇头,加起来没他大的俩崽子,裹什么乱呢。

出了府邸大门,他的笑意浅淡下去,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几分沉郁与慎重。

半刻钟后,梅豫站在太医署门外。

玉笄青衫的少年抬头望着那块金字匾,迈步入内。

*

就在他出门没多久后,被宝鸦念叨的二人回到府里。

宝鸦惊喜地张开两只小肉爪,唤声“阿娘”,宣明珠几日不见心肝宝贝,立时笑靥灿然,少不得搂在怀内好一阵亲近。

宝鸦觑了眼方才编排一通的爹爹,立马又是那个再乖巧不过的好囡囡,缠着阿娘亲亲抱抱,又追问娘亲:

“迎宵姐姐那日说,您回来后有件事要亲口告诉女儿,是什么呀?”

“宝鸦。”

梅鹤庭心头一紧,唯恐宣明珠当真不管不顾,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沉声道:“你阿娘累了,让她歇一歇再来陪你说话。”

“嗯。”宝鸦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阿娘快快去歇息,宝鸦跟梅二学写字。”

说话间拍拍小胸脯,表示自己可乖。

在两个孩子面前,宣明珠没与梅鹤庭争驰,只是含笑多看了宝鸦左侧的童丫髻两眼。

转身时她手欠地拽下那条粉红色的缎带,背影仿佛都带着宠溺的笑意,“你二哥哥手艺不成,让他多练练。”

梅宝鸦委屈地捂住自己脑袋瓜:干什么都欺负我的小揪揪?

梅珩哭笑不得地揖手恭送父母亲离开。望着母亲的背影走远,少年眉心微动,略带不解。

不知为何,他隐觉母亲与从前端庄温淑的形象,有些不同了。

*

梅鹤庭的书房中素来不准旁人踏入,因屋中放有许多衙门公文,在两面墙的书架上分门别类,一如他的作风,公私分明,内外区别。

所以这处院落,他的亲信姜瑾可以随时出入,宣明珠却不行。

从前她真是痴傻,从没想过动用公主之权,命他改一改脾气,只觉得他既然不愿,她便留意着不越他的雷池便好。

故而当听到梅鹤庭邀她去书房商略事情,宣明珠有些好笑,不知怎的想起一句坊间俗话——孩子没了你来奶了。

真是话糙理不糙。

旋即又觉不吉利,“呸”地一声。

梅鹤庭动眉看向她。

“不干你的事。”宣明珠心情不错,微笑着拾阶入内,一眼看见书房中堂的地心上整齐放着三口黑漆木箱。

这就是他所谓收拾好的行李。

宣明珠勾唇,不必打开也知里面装的全是书籍文册。

也是,梅鹤庭此人不重外物,更不屑贪敛妻子财物。一朝要走,只须带上他的文藻墨香与高洁风骨,倒也清爽。

见他识趣,宣明珠的心情更轻快了几分。

“如此甚妙,你我分割爽利,正好一别两宽。今后相忘于江湖,不失为……”

她的话没说完,梅鹤庭回手将屋门掩个严实,眸底浓墨重潮,一步步走近她。

清凉的松雪气扑袭而来,男人颔首低语:“可臣并不愿与殿下一别两宽。”

宣明珠有些懵然,不解他家当都打包停妥了,为何又反口。

过于紧迫的空间令她不适,皱眉后退一步。

身后是拐折型的多宝阁,论此地形,自然梅鹤庭更为了解,伸臂撑在女子小巧的耳垂边,掌根抵上木格子,轻易将人圈在方寸之内。

卷草纹袖口下露出一截子象牙白的手腕,劲瘦匀亭,隐青色的脉管清晰可见。

没什么旖旎调情的意思,梅鹤庭生平不懂得那一套。不过是拈花拂柳般的随意动作,却如猎人静待猎物入彀,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胶着。

宣明珠莫名其妙:“何意?”

轻撩翘起的长睫,不带一丝情绪,又像一把细密的小刷子自梅鹤庭的心尖软肉上拂弄过。

他的喉结不禁轻滚,莫明想起一件无关的事:他好像有将近一月没碰她了……

男人一咬舌尖,随即拴住心猿,仓促移开视线,一脸正气地从她身后的木格子上拿起三只长条檀盒。

“按殿下之意收拾行囊,并非臣意如此,只想以此表明,臣非那等死皮赖脸的攀附之徒。但我,从未想过与殿下分离。

“臣的心意与歉疚,全在这里,请殿下看一看再下决定。”他的声音很低很慢,字与字间勾粘得低靡。

梅鹤庭心中是有底气的,他与长公主之间本无不可解之结,只因这些年他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他认错,也认罚。

女子心性,受了委屈总要闹一通出气方罢。

故而他精心准备了此三物,有足够的信心令伊人重展笑颜。

与此同时,太医署中。

梅豫皱眉翻找着四月初八那日太医为母亲问诊的脉案,从旁伺候的小医倌枯眉丧脸,只差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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