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213)

作者:晏闲

可他,不能不遵她的令——想吃她,又不想勉强她,是叼了美人回巢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的兽,刹那被逼红眼眶。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五根爪尖进退维谷地一紧,再一松,还是抖着齿松开了她。

可兽不能不为自己辩解,即使对方听不懂他的言语,他也有一腔嘶吼急需宣泄。

他双膝都结实地跪在了地上,肩背崩出一道遒劲而克制的线条,前倾,下巴堪堪贴上她的膝襕,两手肌肉紧崩的手臂撑住矮几。他听她的话,不碰她,那姿势便如一条隐忍不发的狼狗想攀抱住主人的双腿,又怕被主人嫌弃,红着眼乞怜。

“除非殿下杀了我,我这颗心,认主了,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宣明珠睫梢簌簌。

她眼看着这个男人将自己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送到她脚下随她践踏踩玩,可剔除了衣冠楚楚的梅鹤庭,并不显得贱弱如泥,他身上那股子不讲理的强势,比之前更摄人心魂。

这是个什么人呐!宣明珠几乎不能自持,身下的人还在哑着嗓子一遍遍唤:“殿下,殿下。”

他是低着头的,那些话吐露出的热气,便透过夹絮的锦缎尽数氲在她腿上。

他是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她,只不过笔挺的鼻尖正对她腿心,相隔,不过一层遮羞布而已。

真是再糟糕也没有的情景了,宣明珠活了二十五年,连想都想象不到会被一个人磋磨至此。除却惧怒,脸竟发烫,她慢慢伸出一根指,试探地抵在他肩上,希图推开他:

“你冷静……梅鹤庭,记得么,我们分开了,回不到过去了。且你将入内阁,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梅长生不动,缓缓抬起头,两只眼睛从水里浸出一样的红,笑着,“臣记得,不是分开,是殿下休了臣。休得好。臣不想回到过去,臣白天对殿下说了,我们重头开始,殿下将臣当成一个全新的人,不念过去了,可好?”

他咬死不再提过去,不是为了回避自己的错误,而是不能让公主将那七年结成的痂再揭起来,再伤一回。

他要呵护她无忧无虑,从此刻开始。

“臣不求殿下再对臣动心,只求殿下容许臣靠近,从今往后,皆由臣追逐殿下,守着殿下。”

“臣知殿下颜面为重,已休的驸马,殿下断无捡回来的道理——没关系,臣不求名分,殿下大可将臣当作面首之一,便不妨臣入内阁,我都可以的……”

他咻咻的喘息声像个吃不着糖的孩子,光想想,就觉得含了一眼泡的金豆子。

可当他凝眸看她时,偏是无泪,只管温润地笑,一如过去她永远骄阳似火地对他粲笑。他接着说:

“但我会比他们都努力,都乖,都好,好到让殿下再也想不起别人。

“殿下试一试,没有损失的,只管试一试,行吗?”

宣明珠听得嗓子眼发干,扣在小桌边缘手心层层出汗,险些便要撑不住滑下去。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耳闻这样一番锥心剖肝的话,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从前她最怨怼他满口殿下、臣子的称呼,可是方才这几个靡哑的字音翻来覆去,有别于端庄礼仪,差点把她的耳根子磨软。

她一度以为,自己当年一眼相中梅鹤庭,只因喜欢他的清冷自持,她主动撩拨小郎君,才有闺阁之趣;可是眼前这黏糊的人……

宣明珠已经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他。

第80章 什么都值了

面对着那片炙热的眼神与那副凄恻的神情,宣明珠是混乱又悸动的、疑惑又好奇的、抗拒又澎湃的……总而言之,大长公主觉得臆病应是会传染,她的心跳在加快,脸上的温度在一阵阵升高。

千头万绪中,想起言淮的那一句:“你心里还有梅鹤庭吗?”

不。

宣明珠狠掐自己一下,闭了闭眼,不让那张脸干扰自己的判断。

也是言淮曾说,阿姐活得太清醒了,爱憎分明是好事,可太清醒,便不自在。

她却觉得,只有自己能看清并掌握自己的感情,才能自在地立于人世间。

她承认,她对梅鹤庭还有一丝恻隐,不愿他一身风骨被人欺压了去;对梅鹤庭还有一丝容忍,因为七年的夫妻生活对他毕竟比他人熟稔;对梅鹤庭还有一丝顾念,因为他与她最心爱的宝鸦血脉相连;对梅鹤庭还有一丝欣赏,因为他有提笔安邦的才干。

一只新开锋的毛笔蘸墨后,尚且洗不净了,何况一段情。

杂七杂八遗留下的东西,不能否认没有,但那是不是男女之情,不一定。

从她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对梅鹤庭的灰心冷意,那份灰心是真灰心;

到后来各退一步,万般放下,与梅鹤庭以君臣相交,那份平常是真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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