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172)

作者:晏闲

到底谁才是自缚的蚕?

“哦对了,”梅长生出门看见尉迟戒备的眼神,举伞回身一顾,“这个人我得带走,大业坊火灾案的纵火凶徒,眼下有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是供出了些腌臜事情,涉及护国寺。把人交给我审,总比明天惊动三司,大张旗鼓地奉令过来拿人,再传到公主殿下的耳中要好,大师没意见吧?还是说,大师想保住身边的人,给梅某一个顺藤摸瓜的机会?”

尉迟闻言面露凶相,衣袖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法染在雨水潮气侵润的屋内,久久未语。

梅长生歪头,“你看,他舍弃你,如弃敝履。”

尉迟咬牙冷笑,“你不必挑拨,像你这样无用无能的废物,永远也配不上大长公主!你就算抓了我,也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梅长生欣然点头,轻跺了跺靴面上的雨珠,“好啊,鉴查院的一百零八刑,等着你去领略滋味。”

法染在无人关扉的禅房中,面色隐沉在烛影之下,如老僧入定。

第63章 入彀

洛水河是上京最长的一条天然河道,两岸风光沿着十里桃陌如画卷般展开,建有一百三十八座楼阁坊台,酒楼、艺坊、食肆、花巷,只有难想没有难寻的消遣去处鳞次栉比,是洛阳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

这几日的洛水一百三十八园儿,却被大长公主包下了,招待各路朋友在其间饮酒欢乐,丝竹伎乐彻夜不休。

接连几日,洛河的水都飘散着阵阵馥郁酒香。

有小道消息传说,连陛下在某一日散朝后也悄悄地微服出行,乘画舫渡洛水,去讨了大长公主的一杯酒喝。

消息不知真假,倒是成功阻住了御史台奏弹的笔头。

赴宴的熟面孔不少,除了宣明珠平素玩儿得好的,他们愿意带自己的朋友过来,宣明珠一概欢迎,颇有普天小同庆的架势。

梅豫平素被家里管得严不许沾酒,此日竟也混了进来,没有偷着喝,而是先找到母亲,说话时眼圈还红了:“娘,孩儿也想为您贺酒。”

母亲身患不治之症的事,梅珩和梅宝鸦都不知,只有他这个梅家长子知道,默守着这个沉甸甸的秘密渡日,心理上的折磨可想而知。

一朝柳暗花明,少年内心痛快淋漓急需宣泄,怎能无酒?

宣明珠自己经历过一番绝处逢生的滋味,而今身心一轻,眉间的朱砂痣都比之前明艳照人,又岂会不了解儿子的心情。

她抚了下梅豫的后脑,“成,娘许了。不过记得离言世子远点儿,他喝酒不要命的。”

那只抬起的纤纤皓腕上,空无一物。

在翠微宫留宿的那个雨夜,皇叔送她的菩提子串毫无征兆地断了线,珠子撒落一地。

宣明珠命婢子秉烛捡珠,最终只找到一百零七颗,最后一颗菩提,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无论如何也觅不着。

她便暂将不全的珠子收了起来。

宣明珠不适应地挲了下空荡的手腕,肩膀忽被狠狠一拍,险些一个踉跄。

却是杨珂芝提壶过来,双眼分不清是哭红还是醉红的:

“好啊你个宣明珠,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会我,若不是恣白告诉我,老娘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宣明珠之前怕杨珂芝伤心,没有将患病的事告诉她,为这个,她这几日说不清给她赔了几番礼,眼见这人是又喝多了,她忙赔笑说了一筐好话,招来个人将小芝姐姐扶到隔壁醉湘妃的楼中休憩。

大长公主在外作乐的时候,家里小的自然得有人带。

雏凤小院,身穿一件家常半旧白绵袍的梅长生,抱着宝鸦坐在假山旁的小杌子上,一起看环山的小水塘里金鲤游泳。

宝鸦在父亲怀里腻来腻去,总觉亲近不够。这次阿爹回来,给她带了满满一箱子的莲花灯哩,从那独一无二的形状上看,就知道都是爹爹亲手折的。

宝鸦掰着指头算了算,若省着些放,甚可以一直放到明年。

“不用省着放。”梅长生低头将她软软的手指抻平,目光温柔道,“我不会总让宝鸦数灯想阿耶的,很快,宝鸦想放多少灯,阿耶就可以陪你折多少盏灯。”

“当真?”坐在他膝上搂着他脖子的宝鸦目光湛亮,和爹爹说好了拉勾,然后开心地眨眨眼,露出几分狡黠来。

她与阿爹耳语道:“其实宝鸦知道的,阿娘是出门饮酒去啦,只不过瞒着崔嬷嬷一个,怕她老人家唠叨,嘿嘿。”

梅长生轻点她的小额头,“崔嬷嬷其实也知道的。”

梅宝鸦仰头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喝酒?”

“嗯……”眉目温润的男人想了想,“及笄以后吧。”

“啊?可阿娘说她四岁时就喝到第一口酒了呀,我都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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