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65)
「我乃正宫嫡子,自幼随父皇东征西战,最得圣心,却未能继承大统,你们可知为何?」
清朗的语调渐冷,如碎玉炸裂。
「十五岁那年,我为救皇兄被俘,待父皇铁骑来救,我已被那亡国之君用了宫刑!」
身形晃了晃,我眼前有些发黑。
一直困扰我的疑惑,未曾想,今日以这般方式解开。
真相……我的心口,钝钝的疼。
他语调轻柔,却隐有兵戈相交之音。
「当年事发仓促,疑点重重,我暗中调查多年,才知皇兄身陷囫囵本就是个局!」
望着他笔挺的背影,经年种种,浮上心头。
我总算明白,为何他要对先帝下药,为何他要逼着我,不断杀死先帝的子嗣……
先帝那般介怀他,然皇儿的眼如此像他,先帝为何从未质疑过我……
慕景宁沉黑的眼里,那些我一直看不懂的复杂。
原来,是这般难以启齿的过往!
咬紧下唇,后悔在心中蔓延。
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
众臣默然,皇家秘辛非臣子所能妄议。
「这……这不可能!」
献王一把抢过信,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迹,睚眦欲裂。
朝堂上乱成一团,比那东街菜市口还热闹。
少顷,有言官出列,称我叛国通敌罪证确凿,请杀之,以慰先帝之灵。
我沉默以对。
慕景宁回首望向我,眼里有一分戏谑,一分了然。
愣了一瞬,我立即反应过来。
他知道,他知道是我故意将叛国通敌的罪证漏给献王!
张了张嘴,我感到喉咙有些干。
见我面色发白,他的笑越发肆意。
「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能通敌叛国?」
看着我,他一字一顿,「不过是我以小皇帝性命相要挟,让她听命行事罢了。」
眼前一阵阵发晕,我拽紧衣角。
明明勘破了一切,他却为何要如我所愿的揽下所有罪责?
他每次对我的好,都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去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次,他想要什么?
步履悠闲,他像是将朝堂当做花园来逛。
他道:「而今大仇已报,我亦不愿以此残身了却余生……」
愣了一瞬,我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惊呼还未脱口,他袖内剑光如雪,以摧枯拉朽之势斩向立于他身侧的献王。
献王猝不及防,身首登时分了家,一时间殿上大血光冲天。
他转头,冲着我笑。
那笑,穿过经年光阴,依稀是曾经少年的坦荡与柔情。
愣神间,他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足尖轻点,向着皇儿的方向冲去!
19
金銮殿上乱做一团。
我几乎是本能的扑到皇儿身前,却不想,正正撞到他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惊惶间,我只觉腰上一紧。
「当年你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带你走……」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清朗的嗓音戛然而止。
「婉儿,如今计谋手段,已不在我之下。」
一柄冰寒的短剑骤然塞进我手里。
我浑身颤抖,匕首滑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住匕首,旋即握住我的手。
我奋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量,被他扯着,往前一送,再一拉!
温热的液体,顿时泼了我一手。
我瞪大了眼,慌乱摇头。
钗环横斜,珠翠叮当,高高绾起的发髻登时松散开来。
他突然凑过来,狠狠咬在我的耳垂上。
吃痛的惊呼,我抬首,正正对上他黑沉深邃的眼。
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他笑得越发邪气。
「婉儿,你曾说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如今,我,满足你。」
那双满是风情的眼像是困了,缓缓合上,他轻声嘟哝。
「没良心的,不准你忘了我!」
搂住我的手陡然用力,像是要将我的腰折断,而后一寸寸松开。
「婉儿,你给皇儿取名清宁,我很欢喜……」
泪盈于睫,我抓着剑柄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这柄晶莹剔透的短剑,是我当年赠他的定情之物,名冰心。
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不疼,只是空……
原来,在我最纯粹的岁月里,我们彼此深深爱着。
原来,在我颓靡染血的后半生,他戏弄我针对我,却又暗自护我周全。
如今,明知这是我设下的计谋,赌的是他心中对我的情。
在我被逼入绝境时,他真的就这样舍了命来救我……
穿着我最喜的青衫,用这样决绝惨烈的方式与我告别。
我极力克制浑身的颤抖,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已敛下哀戚,双眸里只余沉静。
无数的朝臣还在下面看着我,我不能露出一丝软弱与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