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364)
「早知如此,我便不来。」
言罢他转身进了书坊。
我顿在原地,心怦怦狂跳。
脑海中回荡着他状似深情,又状似伤情的几句话,
季霖先生,莫不是我的故人?
10
几位公子的到来,在书坊掀起一阵轰动。
猛地一看,还是季霖最出挑。
他的脸虽不是最精致的,却胜在颀长挺秀、气质出尘。
我这书坊只做抄录,工序简单,招募的民间女子颇多。
从她们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她们已经蠢蠢欲动。
我故作镇定地给季霖安排了个挂名顾问的名头,请他带着温钰去二楼隔间授课。
云逸等人同众人一道负责抄录便是。
刚安排完这些,我便被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七嘴八舌地撒着娇问我几位男子家住何方?几口人许?可曾婚配?能否下手?
我看着她们纯真、娇俏的面庞,兴奋的小手,和如狼似虎的眼神。
心里有些羡慕。
我像她们这般正该情窦初开的年纪时,可是连悸动的权利都没有。
「季霖先生不可冒犯。」我说。
姑娘们仰天长叹,一阵哀号,相拥而泣。
我冲她们笑笑:「其余三位嘛,你们各凭本事。」
姑娘们死而复生,嗷嗷地叫着,提着裙摆冲去了。
我转身上了二楼账房,贼头贼脑地关上房门,拉开抽屉,取出一沓书信。
是我懵懂时期与相交的几位笔友来往的书信。
也是我二十年来唯一与情字沾边的一点东西。
我四五岁时,举国上下遭过一次大灾,青黄不接之际,饿殍遍野。
人连饭都吃不上,更遑论读书。
城中书坊一家家地倒下去,温家书坊也不例外。
隔壁景家老爷与我爹曾为同窗,学成后一个从了文,一个从了商。
我温家为书坊,他景家为粮商。
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拉了我们一把。
彼时我爷爷还在,做主将我许给了他们家,以示报恩。
一纸婚约就这么定下。
兴许是此事膈应,我与景卿打小便互相不待见,根本不爱一起玩儿。
景老爷却是个老奸巨猾的,抓住这门亲事不放,却又并不来提亲。
骑驴找马耗到至今,终于攀上满意的下家,火速地退了我的婚。
我爹饱读诗书,讲究的是知恩图报、一言九鼎。
既定下将我许给他景家,便只有他们来退我的份,再过分也得忍。
别的姑娘在最好的年纪里,都是媒婆踏破了门槛,拿着画像三挑四拣地选夫婿。
我却只能心属一人,还是一个完全喜欢不起来的人。
好在我爱看书,眼界打开了,心中有乾坤,便也不在乎那个。
我结交过不少文人,有男有女,书信中侃侃而谈时,也曾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只是每到悸动的边缘,察觉到有越界的危险,我就会赶紧掐灭。
这两年,更是自暴自弃,连朋友也不再结交了。
可季霖先生,却给我一种万分熟悉的感觉。
清冷淡然,岿然不动,傲慢又风趣。
是我曾无数次想象中,书信另一端的那位公子的样子。
像是有人从书信中跨越山水向我奔来。
我原本死寂的心好像重新跳动起来。
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11
我抱着书信琢磨了一下午,也没琢磨明白季霖到底是不是他。
季霖与温钰就在隔壁,我站在门前几度犹豫,抬手又放下。
最后终于咬牙敲门。
回应我的却是门外的刘管家:
「季先生与温公子皆出去了,说是些男人的事情,叫小姐不必多等。」
我微微一愣,转而假装很懂的样子点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身自己悻悻地坐上马车回府。
晚饭时,我娘也不在,桌上只有我和我爹。
我爹几度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有心事。
「爹,您有话便直说吧。」
他目光闪烁,有些局促地看着我:
「温年啊,你与景家的婚约,苦了你这些年,是爹对不住你。」
「你娘是怕你嫁人生子同她一样受苦为父知晓,不过这个男宠,总归不是件好事情。」
我明白我爹的担忧,我身为女子,成日地在外抛头露面已是破罐破摔。
蓄养男宠更加为世不容、为法不容。
毕竟,我又不是公主。
我娘的心情我也理解,她本是个无拘无束的洒脱人儿,却为了我们收起利爪。
当年我们虽得了景家的恩惠,却也是花了许多年才真正地重新做大。
那几年父亲忙于书坊的事情,四处奔波,常不着家。
我与温钰皆是娘亲一手带大,个中苦楚,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