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巷(32)
这两天他因着家里的事耽误了一下,今日下午出门去才又接了一单子活儿,心情也挺不错。
谢暎已差不多知道他是什么个性,于是也不多说,只另想起什么,然后佯作好奇地问道:“叔祖,我今日回来时见人在路边斗蟋蟀,斗了三回,次次都是一个人赢。”
谢夫子不以为意地道:“那是他那只蛐蛐儿更厉害些吧。你没瞧见那街市上有的能人卖蛐蛐儿甚至能挣百贯,”又嗤笑了一声,续道,“也就是那些纨绔子弟又傻钱又多的才闲着没事追捧一只虫子。”
谢暎默然了须臾。
“但我看那个赢的人有些不同,”他说,“人家斗一轮便随手换条叶子,他却一直只用那一条,明明已经缺了口也不换。而且人家的蛐蛐儿不小心落到他那条叶子前,他就很是紧张。”
谢夫子听到此处才浮现了些许认真之色,说道:“所以说十赌九输,你以为自己能赢,实则不知人家早已有手段在等着你去自投罗网,那条草叶上必定有猫腻。”又神色肃然地看着他,“你以后要将心思用在正道上,不可与人胡混。”
谢暎恭敬地表示受教。
谢夫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箸夹了一块豆腐放入了他的碗中。
***
吃罢晚饭收拾过之后,谢暎便出门去了蒋家。
不想他在前院书室等了一会儿,来的却是得到消息的蒋娇娇。
“我大哥哥病了。”她耷拉着眉眼,语气间既担心又似有些生气地道,“他又不肯理人,我给他送点心他还嫌我烦。”
谢暎还未从诧异中反应过来,便乍见她这副难过的样子,不由顿感蒋修干了件伤人的事,于是安慰道:“他也不是嫌你烦,只是自己生了病心情不好。”
蒋娇娇委屈道:“可又不是我让冷风吹着他的,他好没理!”
谢暎想起姚二郎说她好哄,忖了忖,又放轻了些语气,说道:“那便算他欠了你一回,我帮你记着。”
蒋娇娇以前向其他人抱怨她哥的时候,得到的回应要么就是“你大哥哥身体不好你要让着”,要么就是似姚二郎那样一味顺着她说“他确实过分”之类数落的话,前者她有时听着也觉委屈,后者她听多了又不喜欢人家说她哥不好。
但似谢暎这样回答她,她却觉得很公平,也觉得他向着自己,霎时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谢暎见状,就知道她心里还是关心蒋修多些,明白这就是“哄好了”,于是方转回了话题,问道:“大夫怎么说的,严重么?”
“说是受了风寒又冲了心火,所以才发了热。”蒋娇娇认真转述道,“如果大哥哥老实喝药静养,注意着别再吹冷风,就不严重。”
她记得倒是很清楚。
谢暎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说道:“那有劳你悄悄去问他声,方不方便见我一面,就说……我能试试帮他消火。”
第16章 联手 计划联动。
蒋修的小厮初一很快就跑来书室迎了谢暎过去。
他进屋的时候,正看到蒋娇娇坐在床边的圆墩上,伸着手在往蒋修的嘴里塞山糖乌李,口中还道:“你吃一个就不苦了。”
蒋修道:“跟你说了我用不着这个。”语气听着似有些不耐烦,但却还是张了嘴。
正此时,他恰好瞥见初一领着谢暎走了进来,于是忙三两口嚼完果肉咽了下去,呼道:“暎哥儿快来!”然后赶蒋娇娇,“你怎么还不走?”
蒋娇娇稳稳坐在她的圆墩子上,冲着她哥扬下巴:“我不,我就要听。”又道,“你要赶我的话我就去把爹爹和娘都叫回来。”
蒋修:“……”
他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大人都给忽悠走了,怎么能被蒋娇娇给抽了底?蒋修只好认了,并道:“那你保证今天听到的事不许对他们说一个字,不然……”他想了想,正思考着能拿什么威胁到他妹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到谢暎身上,顿时急中生智地道,“不然你肯定以后就见不到谢元郎了,因为爹爹会怪他给我出主意。”
蒋娇娇一愣,然后立刻道:“我不说。”
谢暎知道蒋修是随口说来忽悠她的,但其实对方说的这个可能的结果,他在来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
犹豫肯定是犹豫过的。他和蒋修、和沈约还有和姚二郎都不同,他甚至连管闲事的资格都没有,倘真因此得罪了蒋家的长辈,说不定人家就会觉得他不仅不能带着蒋修上进,反而在“助纣为虐”这件事上颇有天赋,就此再不欢迎他了。
可他又想起蒋娇娇和蒋修对他的关顾,想起蒋家姑姑说少时玩伴,希望他们能是一辈子的缘分。想起这些,他又觉得自己辜负了什么,心中难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