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前花(53)
火候实在不是迟向晚这个初学者所能掌握的,哪怕她先前突击过几天,仍力有不逮。
但在两个漠北小厮的面前,也不能穿帮。
迟向晚看着圆琛暗中的示意见机行事。
漠北用的是灶台,她得蹲下身看火。
她没有用过柴火灶台,在她印象里,迟府烧饭烧菜都是用小小的锅炉。
因为没有用过不够熟练,所以反应就格外慢了些。
等这批膏药逐渐变为半液体的粘稠状态,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膏药熬之前是深草木绿色,熬制的时候迟向晚揭开锅看时是棕褐色,而熬制成的膏药则是通体乌黑的。
作为亲眼见证者和亲身造就者,看着膏药的颜色变化,迟向晚颇有成就感。
迟向晚把盛有膏药的容器端上桌,圆琛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迟向晚不解道。
还有那两个漠北小厮也是,一脸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圆琛古怪地道:“我给你拿一个铜镜你自己看罢。”
迟向晚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差不多,方才你或是离灶火太近,被灶火熏着了脸。”
圆琛已经言辞间尽量委婉,但迟向晚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怕不是熏着了脸那么简单,整张脸都被熏黑了吧。
她努力装作毫不尴尬的样子,让那两个漠北小厮去取铜镜来。
但是这个铜镜……迟向晚蹙眉,它确实不太好用。
覆盖在镜面上的水银,已经挥发不少,露出铜面来,照不清楚。
迟向晚只能大体将脸擦净。
“我脸上还有哪里没擦净么?”迟向晚问圆琛。
“这里,”圆琛指着迟向晚的鬓角。
迟向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擦净,问道:“还有吗?”
圆琛仔细端详片刻:“左边鼻翼旁还有一点。”
一点黑色的痕迹,不算太明显,迟向晚找了几次都没有擦干净,反而把已经擦净的地方擦花了。
圆琛失笑:“要么我帮你?”
他将丝帕在水盆中投净,用丝帕去寻迟向晚脸颊上的灰迹,轻轻一碰触,迟向晚睫毛微微颤动,那块熏黑被轻松拭去。
在此期间,他的手完全没有碰到迟向晚的脸颊。
他与她之间,似乎永远有那一指之隔的距离。
圆琛擦完便退回原地,萦绕在迟向晚脸侧的温热气息尽数散去。
这种膏药按照圆琛的意思,需要将其反复捶打充分激发出药效后,平整地铺在一张很大的平滑草纸上,再把其置于大太阳下晾晒三天,如此方算大功告成。
趁着捶打膏药时声音很大,迟向晚借着这个机会重提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圆琛道。
“左贤王对迟公子很是欣赏,一直极力主张医好他。但可汗和右贤王似乎不这么认为。”
圆琛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推断说与迟向晚听。
“右贤王是哪位?”迟向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号人物,开口问道。
第28章 杵成泥否 是碗,也是晚。 迟向晚的晚……
“在漠北, 右贤王是仅次于可汗和左贤王的人物,名叫拉卓。左贤王是可汗亲弟,一向得漠北贵族么们的拥护, 而右贤王则是凭借军功步步累进升上来的,深得下层士卒的拥护。”
拉卓好战黩武, 一向对边境的马市交易嗤之以鼻,主张打进大钧掠夺粮草财宝。
这次擒住北州排得上号的青年将领, 还是北州大将军的养子, 拉卓就数次向元度进言, 应把迟许的头颅砍下, 挂在漠北同北州的接壤处, 告慰漠北牺牲士卒的在天之灵,也是好生挫一挫北州的威风。
元度闻言也有些意动。
毕竟自从他当上可汗后, 守卫北州的人就由迟凛的父亲换成了迟凛。
他当了多少年可汗,迟凛也就做了多少年北州的大将。
这些年, 双方互有胜负,可能大钧胜数略多, 但总体呈僵持状态, 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心中存着和迟凛一较高下的气,这股气憋了好多年。
这次掳来了迟凛的养子,羞辱他必会使迟凛脸上无光, 他的恶气也总算出了。
但元度虽然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和拉卓毕竟身处的位置不同, 考虑的事情无疑要比后者多的多。
因此,当元复提议暂且留下迟许,以便从他嘴中刺探出北州那边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时,元度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可是这几日, 从迟许昏迷等到迟许醒来,从迟许醒来到最终等来的,却是他似乎已经失忆的这个事实,元复仅有的那点耐心也快耗尽了。
要不是想着元复从北州带回来的大夫看起来还有些本事,迟许没准还能恢复记忆,元度早不会好吃好喝地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