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996)
“朕问你的话,能不能别回头翻了竹简再答,那朕不如自己去看!”
上官桀本来年纪就不小了,记忆力和反应力都有些慢,而且他原来是做搜粟都尉的,现在做少府令,其中辛苦实在不少。
说白了,就像是当初少府和水衡分开后互相打架的那几年,从收钱的一方,变成了花钱的一方,其中需要变换的思路和心态,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琢磨的。
很显然,这个转变,刘彻没想到,卫子夫没有心思提醒,上官桀就这么混到了今天,才觉得胜任少府令一职十分吃力。
其实依卫子夫和上官桀的关系,她是绝不会管刘彻怎么对待上官桀的。可是这场面还有大司农和水衡都尉,上官桀抬不起头来,丢的是少府的脸,日后少府上下官员都会在水衡都尉和大司农面前,矮半截,她可不能因小失大。
于是,卫子夫清清嗓子,开口救上官桀了,“陛下息怒,有些话,少府令可能不好说,但其中情况,我是了解的,就由我来说吧。其实,细翻少府账册,除各宫日常开支外,最庞大的一项支出,就是宫室的修建,明光宫修建、建章宫的翻新,甘泉宫的扩建,对了,尤其是前年,各诸侯王于甘泉宫朝见时,没少花钱....”
卫子夫越说越多,满室越是鸦雀无声,连桑弘羊都不自觉的抬了抬眉毛,把算术的手默默收回袖子里,拢好,坐定。
大兴土木......谁都没敢说,最大的不必要开支,都是刘彻自己造的孽啊!
卫子夫顿了顿,对突然冷下去的气氛丝毫不察,继续温柔和善的笑着,跟刘彻‘亲昵讨好’的说,“还请陛下恕罪,如果细细论起来,还是我的错。当初王伟在妾身手下当少府令时,您怜惜他的忠诚勤勉,也是看在妾身的面上,所以特许他兴建宫室时,不必受少府令所限。所以宫室修建的账册递过来,少府也只是归档记录,无权调整。不过现在急需用钱,陛下如果要重新调整修建宫室的开支,或者问责王伟,不必顾及我的面子。”
要不是跟皇后打交道多年,许守都忍不住感慨一下皇后的仁善和顺了,可惜,这腹黑的以退为进的言辞,知道内情的人,都十分想笑。
明面上,大家只会问,王伟难道不是倒戈去听命于陛下了吗?柏梁台、明光宫、建章宫、甘泉宫,哪个修建,不是陛下的命令,皇后这台阶给的,也太会了!
不过这样说,或许能让陛下暂歇宫室修建?
刘彻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臣子,哪有不明白卫子夫的意思的,可内心火气再大,表面还要装得帝后情深,不然平白被人记上一笔恼羞成怒,岂不是如了卫子夫的愿,坐实自己就是她口中识人不清的昏君。
“无妨,朕回头再叫他来。“刘彻尽量平缓的转换语气,”那这些入不敷出的营生是怎么回事?”
“陛下容禀,”卫子夫笑笑,继续接招,“当初少府分了部分出去给水衡,只剩下些小本营生。比如考工室分了一大半出去给太仆,剩下些日常器具、丝帛的制作,散落各地,一是安顿军中家眷、遗孤,二是接济孤寡伤残,这几年......”
卫子夫顿了顿,意有所指的说,“入不敷出,也是正常的。”
刘彻:“.......”
是,这几年的战役损失越来越多,自然需要接济的人也越来越多,入不敷出,肯定是正常的。只是这样的理由公然暗示出来,刘彻觉得分外打脸。偏偏此刻却不能当着众人,暗示卫子夫砍掉这部分内容,心中一团火起,上不去,下不来。
“陛下,接连两年令百姓可交赎钱五十万减死,不止百姓感恩陛下天恩,连群盗频乱之事都少了,像暴胜之等御史的奏报,都有提到,可见虽有意外,但还是倚赖陛下英明决断,调停恰当!才有如今朝野之福!况且因此补充的兵将和国库,呵呵呵,大司农,也觉颇有起色是不是?”公孙贺赶紧站出来给台阶,生怕一把年纪的刘彻不是把自己憋死,就是转头用火气烧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
桑弘羊皱眉,他自己向来没有掺合这些的习惯,只要能赚钱,能让国库充盈,什么后果他都不在乎。要不是看在这条减死建议是暴胜之给的,大司农因此得了实惠,公孙贺刚又提到了他,桑弘羊是肯定会站出来撇清关系的。
“是,陛下,宫室花费虽多,进项......也有。”
........
刘据在门外,抱着几卷竹简,本是要来议事的,听到这些又打算退回去了,他和母后一直都保持着默契,若一个人已经惹了刘彻不开心,另外一个,就不要上去拱火,宁可少做,不要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