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6)

作者:江行云

“让人把望羲庭收拾出来,”她摩着指尖的温度,对芙簪吩咐,“找几个机灵懂事的过去伺候。”

这望羲庭虽不是什么景色别致的地方,却是楚王府中离贺沧笙所住之处最近的一间院子。连楚王妃都住不进去,侍君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但像苏屹这般有趣的细作少年,自然是要高调地宠,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一是她看着有趣,二来才能让康王那边儿有所动作。

雪粒落在贺沧笙的头肩上,迟迟不肯化成水珠。她极淡地笑了一下,把药喝了。

微烫苦辣的浓药顺着喉咙滑下去,五脏六腑立刻出现了针扎似的疼痛。但贺沧笙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对身体的不适丝毫不露,只稍稍阖了阖眼,用手背拭了唇角。

“把人带进去,”她把碗还给芙簪,道,“先安顿了。”

芙簪领命,那边步光已经给贺沧笙牵来了马。贺沧笙是病弱之躯,却鲜少坐马车,她的坐骑是匹叫做寒夜的骏马,高大威猛,通体漆黑。

寒夜的脾气傲得很,除了贺沧笙谁也不搭理。它原地刨蹄,践踏起积雪,在凛冬的天气中呼哧出白雾似的热气。

贺沧笙抬手顺了两下寒夜的鬃毛,长指被纯黑衬出了病态的苍白和骨感。

“将朝服带着,”她翻身上马,同时对步光道,“本王入了宫到偏殿换。”

说罢就带着人奔入了昏茫的晨间雪色,没有再看苏屹一眼。

苏屹跟着众人躬身相送,眼睛却没从贺沧笙身上挪开。

楚王的背影更显孱弱,这样远远地瞧,竟还有些落寞的味道。

大乘皇宫已屹立百余年,司礼监的太监们早就在宫门口规矩地分立两排,等候二位皇子。

敬辉帝岁数只过半百,可已沉疴缠身。自今年六月来便再没召过早朝,只让内阁的四位辅官每隔三日入宫议事,再由司礼监的太监批红,政事就算了了。

而贺沧笙领了旨意,被允许进入朝世堂,大小事务都与内阁一起决断。这便是几乎半身坐上了龙椅,是令康王贺峻修眼红到要发疯的殊荣。

今日并非内阁聚首的时候,但按规矩,两位皇子依旧得去敬辉帝的寝殿请安。

贺沧笙换了青色的交领冕服,龙在两肩山在背,两袖上绣了虎与蜼的宗彝。这样的威严气势她其实不太适合,和着那一张招摇的脸,露了些凌艳,十分的生人勿进,看着不像是位仁慈的主儿。

不过此刻她的面色苍白了点,眼下还有乌青,一看便知是昨晚没休息好,贪欲留痕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贺峻修晚到一步,和贺沧笙相互行了礼,两人并肩往里去。

“两位殿下慢着点。”司礼监的一位秉笔太监在前引路,再往前是两排打着灯笼的小太监们。太监谄笑着,道:“大雪地滑,可千万小心。”

“诶,”贺峻修接话,“劳烦公公费心了。”

贺沧笙目不斜视,没有说话。

皇帝不理事,大权旁落,司礼监这两年势头猛得很,批红权在手,又和部分大臣勾结,几乎是没人管得住。贺峻修对着个太监如此客气,摆明了是要巴结。

长街寂静,落雪昏暗。

“怀歌,”贺峻修今日似是心情不错,叫了贺沧笙的字,道,“怎看着不精神。”

“啊……多谢皇兄关怀。”贺沧笙精神不济,反应也迟钝了,声音窘迫地轻咳了一声才回道,“咳,昨夜歇得晚了。”

“哦?”贺峻修似是没想到贺沧笙能主动承认,低声笑起来,“怀歌真是艳福不浅呐。”

“哪里,”贺沧笙哈哈一笑,“就是看着喜欢的了。”

“你还是厉害,本王可从未想过后边的门路。”贺峻修揣着豹皮的捂手,侧目看她,“雌雄双享,怀歌,你这不是好福气是什么?”

贺沧笙挑眉,懒得回话,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

贺峻修看着贺沧笙这幅样子,在心里暗道一声荒谬,恨得咬牙。

他这个皇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风流起来不像话,还偏好男色,甚至多次出现在民间那些内容粗鄙的杜撰和话本里。

可风流断袖又如何,朝堂上他还是斗不过贺沧笙。

他与贺沧笙都不是中宫嫡出,他是皇长子,自诩皇位该归他才是。可贺沧笙偏偏有点手段,各处当仁不让,让满朝文武又爱又恨,去年才行了加冠礼,今年就被敬辉帝准许入朝世堂和内阁四辅官议事。

不过他看贺沧笙此刻这态度,分明是已经被苏屹那小子迷得五迷三道。他的人得了宠信,日后便好办事,这让康王很高兴。

“那人既得了皇弟喜欢,就宠着呗。”贺峻修掸了掸落在他袖口的雪花,“左右你后宅有不少地方,还怕加这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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