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33)

作者:江行云

她阖上双眼,苏屹还站在身前,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些贺沧笙都知道,但她却蓦地失去了睁开眼回望过去的勇气。

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睁眼看向苏屹。少年面上冷淡,倒是让她又看不出什么。

“这风领……本王戴惯了,”贺沧笙道,声音很暗哑,“本王患有隐疾,颈前……喉结处不似寻常男子般明显,故此常做遮掩。同为男子,想来你也可理解一二。”

她嘴里说着“同为男子”,给的解释也说得过去,苏屹却半眯起了眸。

他没有被说服。

却拿不出不被说服的证据。

可若是再探,就得往实处伸手,那样一来,若楚王真是……真是女子,那他岂不是成了真的登徒子。

苏屹在一瞬里想到了如此多,贺沧笙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人虽还在病中,神色却恢复自若,对苏屹淡然道:“去唤芙簪进来。”

少年身型挺俊,居高临下地看了贺沧笙片刻。

虽他还有疑惑,可这夜的贺沧笙终于露出了更加真实深刻的脆弱。此时这人稍微阖了狭眸,眼角的红和泪痕尽数浸烛灯的浅金昏光里,长眉微蹙,侧脸白皙光滑得不像话。这样的面向不止是漂亮,还柔美,若是楚王想勾人,单这强撑病体的样子就够了。

若楚王真是女子……也不违和。

也挺好的。

苏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身大步往门口,却在绕过屏风后忽地放慢了脚步,无声地叹了口气。

莫名地颇为惋惜。

失了今晚窥探的机会,也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或者还有没有下一次。

但他是真的想知道。

芙簪动作迅速,将药给贺沧笙送了进来。苦辣的药味盈了满屋,贺沧笙却俨然一副早已经习惯了的模样,将白瓷碗端过来一饮而尽。

她把碗递给芙簪,净了口,便又打算躺下了。

苏屹全程安静地靠在屏风边看着,看她要合眼,蓦然开了口,沉声道:“请个大夫吧。”

芙簪正给贺沧笙递过去浸透了冷水的巾帕,闻言立刻看向贺沧笙。她知道贺沧笙的身份,自然便知道贺沧笙不可能请大夫。

果然贺沧笙道了声“无妨”,抬手示意芙簪退下,又对苏屹道:“老病。”

屋门被芙簪从外面轻轻阖上,苏屹站在原地没动。他这样隔着段距离,又是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明亮的眸里都是深沉。

贺沧笙靠坐着,不欲说话,也不欲看他。

“你……”原本该退出去的苏屹站着没动,少顷后颇为小声地开口,道,“病了便好好歇着,当心身体。”

贺沧笙看向他,疲惫地挑眉,半晌后“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稍顿,又沙哑地道:“多谢。”

这人如此客套,让苏屹没来由地有点儿烦躁。

他抬起手,非常少年气地抓了把额发,指尖又不知为何地在自己喉间点了点,开口时竟略微结巴了一下,道:“你、你睡吧。”

贺沧笙乏得连点头都做不到,只阖了眸,双颊还烧得泛红。

“若是有事,就唤我,”苏屹转身要往外去,却在临走前又飞快地加了一句,“唤我去叫芙簪。”

说着便消失在屏风后。

贺沧笙正捱着病痛,饮了药意识便逐渐昏沉下去,却也费力地朝着少年离开的方向抬了一眼。

这人今日话蛮多。

贺沧笙自这晚起,便一连病了几日。可她在病中丝毫未曾耽误请安和政务,依旧是每日卯时不到便往宫里去,晚上歇在苏屹房里。

两人之间还是没什么话,可贺沧笙却发现,少年虽依旧沉默淡漠,目光却总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她身上不适的时候,那盯过来的目光尤其深邃。

可当她回看过去的时候,苏屹便已经看向了别处。

她想着许是细作窥伺,也又觉得不像。

她还没来得及揣摩出苏屹的心路,新年便随着昼夜不停的大雪蓦然到来。皇帝虽仍然病着,京都中人不得大张旗鼓地庆祝,家家户户却也都扯了红绸对联,总是要迎一迎除夕的。

除夕夜宫中不曾设宴,敬辉帝起不得身,贺沧笙和贺峻修一起守了夜,过了午夜便欲各归了。

谁知贺峻修似是来了偏兴,非要到贺沧笙府上吃酒贺岁。贺沧笙本就病体未愈,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贺峻修还是要去。

贺沧笙无奈,又端着自己在人前那副最爱热闹的性子,只能应了下来。

这就算是私聚,飨宴倒也丰盛。

贺峻修还特意从康王府中带了一坛来。皇兄举杯,就算是在自己府中,贺沧笙也是拒绝不得的。于是一杯杯地碰,席间的酒就没停。

“怀歌,”贺峻修似是微醺,从座位上俯身过来,道,“酒酣菜暖,本王却还觉得缺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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