辴嬽/楝曩(50)

作者:瓐孍

“住手!”风潇游歇斯底里一声高吼,跃起夺剑,意欲阻她自刭,但终究为时已晚,迟了一步,月骨鸢一剑刎喉,同墨扬一般,须臾间香消玉殒,连遗言亦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便就此闭眼。闭眼之前,风潇游耳聪目明,隐约听到她口边咕哝了一句:“倘若幽冥转身之事并非虚妄,那么我下辈子绝不再邂逅于你……”她似乎还没说完,但气息渐歇,已无时辰再说便瘗玉而去。青黛依然、眉目依旧,只是却永失活气。

“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给我醒过来……你向来自诩一以贯之、有始有终,绝不能半吞半吐,要说便说个清楚明白……你认为我相信了你?真是荒谬,我阿爹阿娘何其怜我?你休得造谣,诽谤二老清誉……”他怀抱她的尸体,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喃喃。有咸湿的液体夺眶而出,视线逐渐迷蒙。

“阿鸢,你就是怨我恼我罢,你恨我混账、糊涂、荒唐。你怎么这么傻,世间好男儿何止千万,你何苦……唉,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是我枉自风流,该死之人应当是我……”

他无比悔恨。今时今日,昔日朝夕相处过的姑娘一个接一个惨死眼前,那是弥天大罪,他无法原谅自己,是死有余辜。

可他究竟是谁?

冠礼那年,他邂逅温满柔。彼时,后者不过是位耕耘贩菜的农家娇娇女,那晚收摊回家,为歹徒觊觎美貌意图不轨,他才从飘香楼中喝了花酒,回府时半途于偏僻处出恭,撞见这桩不平事,立即见义勇为。可他自己酩酊大醉,虽拳打脚踢逐了歹徒,然而自己却把持不住,兽性大发,同样干出了歹徒行径,次晨醒转,竟躺在了满柔家中矮榻之上,不禁骇然失色。骇过惊过,温满柔将昨晚葳蕤之事含羞待愧支支吾吾隐晦一提,字里行间表明此生既与君旖旎,那便是良君之人了。风潇游与生俱来一副风流形容,令情窦初开的年轻姑娘一见倾心,倒不足为奇。

风潇游寻思自己既然染指了人家姑娘,如此行径于贫苦人家黎民百姓委实是腌臜之举,满柔说不定从此无君可嫁,他需一尽良人之责,于是许诺日后待时机成熟,必纳她为妾。温满柔沉溺君怀,脑子大约是是稀里糊涂,将“妾”听成了“妻”,烟视媚行的应了。一段有始无终的情感便由此铺展而开。月余后风潇游约他于酒楼中相会,满柔未至,店小二却无意踩中他一片衣角,他与美人幽会,衣衫不整邋里邋遢怎能得了?他养尊处优惯了,飞扬跋扈,扬言要抄了这家酒楼。

恰逢卢彦亦在楼中,见他狂妄,一支木筷制得他狼狈万状,服服帖帖。动手之余,发觉他不过会两招花拳绣腿,但习武之资委实颇佳,便问他是否愿入笑岸峰进修,拜师学艺。风潇游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琴棋书画样样荒废,唯独痴爱舞刀弄枪,苦于从师不利,无人传教,眼下得蒙高手垂青,如何不欣喜若狂?他急不可待,只托人带为捎信告之双亲,便同卢彦回山,之后才知原是天冥古皇晚年收徒,卢彦不过代为物色。

方舍满柔而去,在山门安顿妥当,他便结识了卢卉。月匣镧前,墙头马上,好不放荡。直至享腻艳福,才想起旧人,于是立即朝秦暮楚,飞鸽传信说服满柔,迁徙万里,搬去笑岸峰山麓旁的村落就居。这样一来,二人便于私会,虽背井离乡,却免受两地相思相望相隔却不得相见之苦。

也只初时几日调风较勤,他入山本为学艺,醉心武道,未缠绵多时便冷落了满柔,将昔日旧情抛至九霄云外,数度下山历练,也未曾想回槲城故乡一趟。他去秦家讨伐允隈,乃历练之一,由此而树强敌,酿就了往后荆棘坎坷的人生长途。

第二回,天冥古皇将凌云飘霜剑基本口诀秘要倾囊相授,第一层他已练得滚瓜烂熟,小谙窍门,实践却十分有限,古皇道:“以你目前功夫,早胜武林寻常高手,算得出类拔萃,说到学以致用、克敌制胜,尚且笨拙。奥秘理论虽懂,但无临敌经验,终究是坐而论道、纸上谈兵,即使学得再多也百无一用,没甚裨益。需投身江湖,多番磨炼,积攒履历,以求庖丁解牛、熟而生威。”

与山上弟子喂招修行,因双方皆属同门,出手诸多顾及,无论何种招数,都需适可而止、手下留情,怎能真枪实弹相斗相殴?又如何模拟与敌人撕拼时的种种凶险处境?既无险恶之境,怎能获益?武林强者,谁人不是身经百战而驰名中外?不入刀光剑影,难悟刀剑之谛。古皇便要他下山寻访赛登徒,缴其兵刃携回山门,再授第二层剑诀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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