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冁/踅冁/黪罹/卮罹(16)
而他的四肢被链箍禁锢于壁,限制了自由。
尽管情景诡谲无比,但真正令即墨飒风大惊失色的,是那个人适才与他对视时,扯着嘴角冲他展露的一个微笑。
一抹能让人陷入癫狂的笑容。
正是因为这抹笑,他失态至斯。
“这是什么鬼地方!邪也怪哉!”稍微平息胸臆,即墨飒风无法忍受着恐惧的压迫再多待下去,弯腰摸索着去捡掉在地上的虚鸿。
他兜里揣了两支火折子,入室前忧心火光引来巡卫注目,遂未取出,如今需要照明,但他极度恐惧那个人的面容,却又深恐自己难以抑制好奇心转头去觑,便不打算点燃火炬。
拾起虚鸿,他正打算从天窗一跃而出、远离此间,可胸腹间真气尚未提起,喉咙蓦地遭勒,窒息感突如其来。刚从地上捡起的长剑又迅速拿捏不定,脱手堕落。
婧姬冷彻入髓的声音骤然而寒:“我曾一再警告于你,是在挑战本宫耐性,还是有恃无恐,料定本宫不舍得杀你!”
即墨飒风大感惊骇,入室之前他曾眼观六路,确认周遭无人,她怎么突然就来了?
婧姬不是反问,而是发怒。掌袖挥出,掌力激荡,真气至处,烛光立燃,室内登时亮堂起来。她皱着眉头,左右逡巡一遍,确认无物失窃,这才宽心。
“我倒也想明白,你既第一日便揭穿了我,为何留我苟活至今?你知我定不会弃碾廑如遗,此举岂非自寻麻烦?”虽被掐住要害,命在旦夕,但即墨飒风还是坚强的吭哧了几句:“你若早将碾廑释放,我何须铤而走险?你且说说,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便杀了我?是否因我具备作为筹码的价值?难道你不是想利用我的身份谋取某些不为人知的利益?还是怀揣着其他什么无法大白于人的秘辛?你且阐明,为何不杀我?要死也令我死个明白!”
光明突如其来,他一时不太适应,闭着双眼,等死一般。
为什么不杀他?明明已经触碰了禁忌,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可自己怎么会违反一贯作风,开始心慈手软?
林雾心问口,口问心,心不在焉。
这一分神,臂上劲道立泄,即墨飒风感觉到她手指失力,微一挣扎,脱出了钳制。
没理会他的举措,她朝那个禁锢在墙壁上,四肢被铁箍束缚、人不人鬼不鬼的人看了一眼。有滔天的憎恨与愤慨充斥双目,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是这个人,毁灭了她最希冀的希望,破灭她最馨润的生涯,泯灭了她最隆重的婚姻,拆离于她而言最珍重的人。
百死不足以赎其罪,万死难掩以盖其辜!
即墨飒风刚喘得两口气,在烛光下不经意抬眸,看见那个被牢牢锁于桎梏之下的囚犯时,完全瞠目结舌,忘记了换气喘息。
之前在剑刃反光下轻描淡写的一睇,他只看见了冰山一角的整副面孔,并没有游移面孔之下的身躯是何等模样。而此刻,那个人的全貌尽收眼底,他的胃开始排山倒海,隐有窜上之象。而同情,心坎发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首先,那个人四肢不仅仅是被束缚捆绑这么简单,四条拷链的环圈各铸了两根寸余长的金针,总共四根,而这四根金针却分别贯穿他双臂腕上的“太渊”“神门”二穴,以及双足脚踝上“中风”“太溪”两穴。因这六大重穴被封,体内五脏六腑皆受殃及,其是“太溪”之位尤为严重。观他创口左近的淤青,其痕已淡,这辈子怕就此毁了。
然而,这不过鸡毛蒜皮的一节,更为血腥的则是他周身深可见骨、密密麻麻的鞭策之壑,纵横交错爬满全身,只要是麻衣所遮不住的显肌之处,皆乃白骨混淆烂肉的溃烂惨状。像是被人用手剖筋剃皮一般,无数个“井”字篆于身躯,而一撇一捺的沟痕底部便是肉眼可见的森森白骨,惨不忍睹。
霎时,即墨飒风倒吸了无数口凉气。
在他的印象中,外界那些关于婧姬的传闻亦正亦邪,有绯有赞,有谬有理,有有大唐安阳之善举,亦有大商妲己之恶行。总之美誉有之,臭名亦有之,褒贬参半。
譬如,她御下诸女,大多数是她出宫自江湖各地援助的孤寡妇孺,或是因时局战乱无家可归,或是因貌丑遭弃,或是身患顽疾,或是家境困苦……一切受了天灾人祸的女人均有收纳,包罗万象。因有了这许多女流支持与携手,才有了如今规模的白月薰宫。
而她们的宫主,自然是赋予她们新生的救苦救难活菩萨!
由此,美誉信手拈来。
又譬如,婧姬听闻哪家镖局押送了几千万两黄金正路径梧桐坳。意料之中的,他们有来无回了;再说哪门哪派新近得了个稀罕的宝贝,只要讯息流传出去,这个宝贝多半在第二日便要不翼而飞,千里迢迢来到了婧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