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6)

作者:本无心

尽管秦睿在陛下身侧经常感到汗毛倒竖,但偶尔他又会觉得陛下在透过他来看某个人的影子,伴君如伴虎,他不敢放肆多嘴,只得把分内之事做好。除此之外他找不出其他什么异常,只好如实汇报给密探。

一次大朝会后,女皇陛下传召令赵秉姝去御花园一叙家常,等赵秉姝赶到的时候,却见向来强硬的女皇陛下倚在秦睿的肩上喂他吃酸葡萄,看秦睿被酸得倒牙,女皇陛下笑得一颤一颤的,十分放松自然、悠游自在。而赵秉姝把一切都纳入眼底,不动声色地翘起了唇角。

好景不长,一次秦睿端着燕窝送往景华殿的时候,在门口就听见了门内的女皇陛下的高声训斥:

“你们管得实在太多!”女皇陛下冷冷一笑,从御座上站起来踱到了梁御史的跟前,梁御史不禁冷汗滚滚,把身子俯得更低,只听那不怒自威的女帝一字一句道,“朕刚登基的时候致力于革新朝政,无意于充盈后宫,你们就一个个上书要朕广纳后宫,甚至对文正君口诛笔伐。”

“现在朕不过是流连后宫勤了些,你们这些只会盯着朕家务事的东西,又来说秦睿媚君祸国!”女皇陛下把折子摔在了梁御史头上,“用你的脑子想想,永平王是朕的亲妹妹,送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异心!”

殿外的秦睿感受到了陛下滔天的怒火,不禁两股战战,梁御史更是吓得叩头如捣蒜,再不敢多言。最终,这件事以梁御史罚奉半年为结局,很是吓退了许多想以此参奏的臣子,但这件事并没有完。

后来秦睿听说,因为后宫之事,即因为陛下过度宠信于他,有许多臣子收到了深宫中儿子送来的信件,而后纷纷上书陛下不可专宠于一人而冷落后宫。没想到这件事闹得异常之大,文臣武将包括镇南候和定安王在内,一度在景华殿外跪了一片,最后被女皇陛下挨个单独传唤进去骂了一顿,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不知情的都在好奇秦睿有何能力能把一向无情的陛下迷得团团转,而稍微知道点内情的,都再三缄口,为欲来的风雨时刻准备着。

至于也在劝谏行列中的户部侍郎,被赶出宫的时候则接收到了一个密报:颜承润入宫当晚即被女皇陛下临幸,因其恩宠,不久后被后宫公子嫉妒下毒陷害而死。

后宫里面那么多人,死几个公子自然不足为奇,但是收到消息的户部侍郎好像并不为自己儿子的死去而悲痛,反而是神色中满是顾虑和忧惧。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半年以来陛下所作所为虽然是出格,但于朝堂之上的决策都是有迹可循的,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唯独她突然被赐了太女少保的官职太过突然,莫非……润儿早在那个时候就死了?

她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陛下当年还是皇太女的时候,奉旨平叛,江夏王被逼至绝境拒不投降,在江夏王同归于尽的反抗厮杀中,是陛下亲手砍下了江夏王的头颅。那江夏王可是她的亲姨母!这样的杀伐果决又冷血无情之人,自己背叛她,会有好的结果吗?

……虽说是险中求富贵,但自己如今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呢?

秦睿一直深得圣眷,甚至在景华殿的书房他也能近身随侍——这是在后宫中独一无二的殊荣。要知景华殿书房内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陛下在朝会之外接见朝廷重臣大多也是在书房,入得了书房重地,足可见陛下对于他的信任。

师坤和师鹏像乌眼鸡一样死盯着秦睿不放,尽管秦睿一再退避三舍却依旧是不得安宁。师家兄弟以往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之前所受的荣宠虽比不上如今的秦睿,但也是后宫里少有的盛宠。

自从秦睿来了以后他们就开始被冷落了,但陛下毕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拈酸吃醋的事情闹到陛下耳朵里也就是偶尔呵斥两句就算了,也没动真格地罚他们,是以他们愈发闹得凶了。

秦睿侍立在一侧给陛下研墨,及至太阳落山陛下也依旧没有要歇息的意思,而等待批复的奏章还有一摞,其中最令陛下烦心的就是边境的异动。秦睿轻手轻脚地把熬好的燕窝端了上来,小心地把它捧到女皇陛下跟前:“陛下,也该歇歇了。”

沉浸在奏折里的女皇陛下这才把朱笔抛到一边,轻轻捏了捏眉心,把燕窝接了过来:“你有心了。”

话毕,女皇陛下把燕窝放在唇边抿了几下,便将碗放到了一侧,面上倦意浓浓:“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吧,近来事务颇多,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陛下向来说一不二,秦睿把碗收起来行了礼便退下了,直到离开景华殿甚远才放慢了逃也似的脚步。晚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黏黏地贴在前心后背上,甚至把内衫都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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