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5)

作者:本无心

酿酒、做胭脂、制香、木雕……徐然好像会的很多,没事儿的时候赵秉臻会去看他做木雕娃娃玩儿,怪赏心悦目的。虽然徐然手艺勉勉强强,但赵秉臻还是矬子里面拔了几个将军,讨了来放在书房案几上,看着喜庆,也高兴。后来她才晓得,很多东西徐然其实根本一窍不通,只是后来为了让她放松心情才特意研究来讨她欢喜的。

母上教育子女十分严苛,赵秉臻和她的一众姊妹被教育得循规蹈矩不能行差蹈错,即便她得母上青睐被册为皇太女,却仍是鲜少体味到被纵容。想来也是,堂堂皇太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是天上的星月,只要是她想要,总有人会去给她弄,别人敬她还不及,哪能生出旁的心思。徐然好像没有多做什么事情,却总是让赵秉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纵容着,也不免总是耽于其中。

仔细算来,他们成婚后的五六年里,不论是平淡而温情的府中日常,还是出征平叛,再到后来危机四伏的景华殿变乱,徐然细水流长地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再苦再难他也总会笑着说一句“微臣会陪您到最后一刻”,尽他所能地去帮她,以至于徐然渐渐渗透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再难割舍。

母上垂老病重之时,平日里表面上看起来恭顺友爱的皇姐皇妹、甚至皇兄弟也纷纷躁动不安起来,她身为皇太女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也是一众皇姊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朝廷上有风吹草动,她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继位的路上血流千里,纵然她不想执刀屠戮,别人却不肯放过她。

哪怕后来登基继位,皇姊妹仍怀不轨之心。景华殿变乱时,混乱中朝她射来的暗箭被徐然挡下,她满手的鲜血,那是徐然被贯穿了右肺而涌出的。她头一回感受到了心脏被掏空的感觉,也是头一回真正意识到徐然之于她意味着什么,所以对大姐赵秉瑜她非杀不可。

帝王之路注定遍地鲜血,而她那一点点心安是徐然用心头血温养出来的。

“母上!母上!”

赵秉臻睁开眼,漂浮的意识一下子就回了笼,原是四岁的女儿赵昱熹趴在她旁边,挥舞着小手摇晃她起床,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的乳母。

“该起床啦!”赵昱熹照着赵秉臻的面颊“吧唧”就是一口,“太阳晒屁股了!”

只有母亲才会有可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跟着她的老人大概都知道,赵昱熹是她和徐然的孩子。徐然离京后她才发现的,于是去信让徐然斟酌个名字,得到的回复是,不论男孩女孩都叫“昱熹”,寓意阳光舒朗明耀,也正符合他们对未来和时局的期待。随信还捎来了几朵晾干的梅花,有股淡淡的清香,徐然说准备给她用梅花做个香囊,好养神安胎。

赵秉臻捏住赵昱熹胖乎乎的小脸蛋,笑了,起身把才四岁的赵昱熹抱了起来,挥了挥手让乳母退下:“怎么一觉睡醒还没洗漱就来闹我。”

“可是我想母上了嘛。”小东西奶声奶气的,抱着赵秉臻的脖子撒娇,“这就叫‘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赵秉臻被这言之凿凿的小东西给逗乐了,梦中重现的回忆带来的伤感和惆怅也被冲散了不少。

赵秉臻亲自给赵昱熹洗了脸,还给她扎了个喜庆的小辫子,用完早膳赵秉臻便把赵昱熹往肩上一扛:“走,母上今日得闲,亲自教你骑射。”

……

又一年大选,永平王赵秉姝献上一人,名为秦睿。

赵秉姝亲自引着女皇陛下去见她新献上的公子,渐行至依依杨柳处,日光微醺,清风微拂,树下负手而立的人被声音惊动,蓦然回首——

只见一向稳重自若的女皇陛下顿足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赵秉姝见此场景,不禁一笑,识相地退下了。

不多久,女皇陛下与新宠形影不离、把臂同游的消息开始飞速传播,圣眷正隆的秦睿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因此而骄纵,即便是后宫里的其他人屡屡来他寝殿骚扰闹事、争风吃醋,他都避让三舍,一点儿也不把这些放在心上,颇有一种随性的风度。

宫里盛传秦睿得盛宠正是因他与已逝文正君的长相有八分相似,起初这个传言没有引起多大水花,随着秦睿的一再晋升,这个传言开始愈演愈烈,甚至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这回陛下才觉得后宫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了,在对挑拨闹事最凶的几个公子严惩之后,后宫才堪堪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但总是不免暗潮汹涌。

而实际上,秦睿本人却并没有像众人眼中的那样淡然,他在面对女皇陛下的时候心里总是毛毛的。陛下那双幽深的眼睛好像早就把他的小伎俩看得无可遁形,可偏偏陛下又经常召幸他,让他时时陪伴在身侧,就连他的位份也是破格在两个月内连晋了三次,这是整个后宫里独一无二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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