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2)
女皇陛下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了颜承润的下巴,蔻丹红艳艳的,衬得他惊慌失措的脸更加没有血色:“颜卿不必慌张,朕也只是问问。”她弯了弯眼睛,笑道,“况且你这样乖,朕也知道你不会犯错的。”
颜承润看着女皇陛下的笑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停颤抖,头一回见识到帝心难测的他汗湿了身上的所有衣服,听闻此言颜承润如蒙大赦般地松了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刚要落回肚子里,却听那正在点绛唇的陛下轻飘飘道:“不过,皇儿毕竟是朕的心头肉呐。”
颜承润震惊地抬起头,只见女皇陛下嫣红的薄唇一闭一张——
“赐死吧。”
……
朝堂上的众臣并不知道早朝前的这些波澜,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却不见陛下喊“平身”,朝堂之上一时间噤若寒蝉,只听女皇陛下坐在凤座上用手指在扶手上叩出来的“夺夺”声,不紧不慢的,一声声叩在众臣的心上。
女皇陛下愈发喜怒阴晴不定了……
只听高深莫测的女皇陛下轻笑一声,发间珠钗随着她身体的动作轻轻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音,女皇缓缓开口道:“颜大人有功呐——”
只见户部侍郎从一众大气也不敢喘的朝臣中膝行出来,将自己的身体深深地伏了下去:“臣不敢。”
“送了个这么可人儿的儿子进宫,爱卿的功劳自然甚大。”见伏在地上的人没敢接话,女皇陛下继续道,“那朕就再给你个太女少保的官职,待日后册立了皇太女就由你来教授她吧。”
户部侍郎诚惶诚恐地领旨谢恩,她知道太女少保是个彰显尊荣的虚职,只是陛下在早朝朝会前单独拎出来是什么意思?结合陛下提到的人和事,户部侍郎思前想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接着,女皇陛下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让众卿平身后开始了早朝。
三日一次的大朝会结束后,女皇陛下回到了景华殿批折子。
待民生、科举、财政、外交等等一系列的折子批完,日头已经西下,女皇陛下把朱笔随意抛到一边,轻轻揉了揉眼睛,身旁的大姑姑手脚麻利地递上了茶水,一边躬身询问道:“陛下,今晚您打算歇在何处?”
“娇俏可人的颜卿没了,朕心情不太好。”女皇陛下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心情不好的痕迹,反而笑盈盈地同大姑姑吩咐道,“世家子弟多自恃身份,倒没了许多野趣,晚上就叫师坤和他弟弟师鹏一同来侍寝吧。”
师坤和师鹏是一对寒门兄弟,生的颇为俊朗,早先外出巡视的时候臣民跪拜俯首相迎,她当时不过多看了他们一眼,就被近身侍奉的臣子察觉,不多久这两兄弟就被□□好送进了宫中。这兄弟二人出身微贱,便没了寻常高门子弟清高自诩的毛病,于侍寝之事上就十分懂得讨人欢喜,是一对很不错的玩物。
等女皇陛下回到寝殿的时候,师坤和师鹏一对兄弟已经洗好等待着了,女帝盯着他们有一瞬间的出神,但她微微一笑,揽住兄弟两个就向床帐走去。
芙蓉暖帐中轻笑迭起,几经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泠然而奏,只闻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庭内骤雨不歇。
及至三更刚过,女皇陛下便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拢了拢顺着峰峦叠翠蜿蜒滑下的乌黑长发,她的神色在烛火的掩映下很难瞧清,只见陛下纤细的手指懒懒地指向帐外:“都滚出去。”
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仿佛方才的春风一度全是虚幻。
师坤和师鹏跪下深深一拜,整理好衣衫正预备向殿外退去,却听喜怒向来难以让人揣度的陛下开口给了赏赐:“师坤、师鹏伴朕已久,侍奉朕尽心竭力,位份各抬一级,赏绫罗锦缎百匹,着人去办吧。”
二人大喜,忙跪下谢恩,却见刚刚施了恩泽的陛下好像并没有兴趣再多看他们一眼,只是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人忙识相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出了殿门,两兄弟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恩难测……君心亦难测……
赵秉臻吩咐人给自己沐浴更衣之后,拥了被子草草睡去,梦境却好像是有意识一般,专挑她平日里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一遍遍浮现——
那是她登基的第四个月,大皇姐赵秉瑜勾结几大世族起兵叛乱方被镇压、内政亟需整顿,早就蠢蠢欲动的北疆邻国见大晟刚立新君朝堂不稳,便借机出兵压境,以图浑水摸鱼,掠夺大晟的国土与财富。
朝中主和派呼声最高,他们都认为大晟以当下国库空虚且兵力不足的境况不宜发兵,加之先前继位之争时的内耗多多少少动摇了国家的根本,此时以举国之力发动对外战争必将会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更何况各大世族都有自己的算盘,谁也不想打头阵去折损自己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