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雨幽梦录(119)

作者:青黛_金金

雨青边哭,边截断他话头,“我为的不是这些!我一直不肯见他,你真不懂是为什么么!我虽见他必然伤心,但如今阴阳有别,他又早已婚娶,我怎会当真纠缠于他!何况当日我既答应同你走,便不会再留恋表哥。我躲避于他,不过怕见到他时,面上流露伤感,或哭或笑,你眼尖心细,若瞧见必然难过,为此我才不肯见他。”

“你呢?你从来不信我!不单不信,还要猜忌于他,平白无故作弄他,他死了自然清净,再无人扰乱我心。你可是这意思?”雨青说得大哭,抽噎久不能止。胡生羞愧无言。他虽无害死寒琅之心,可当日庙前作弄之心,确因嫉妒而起,无可辩驳。

雨青哭了好一阵又道:“你死了这条心。表哥仙姿出世,一望便是仙人转投。你将他逼死,他复了原身,必有你的苦头,他若再寻了我来,那时你才当真多个情场敌手!”说着又哭。

胡生正羞愧,听雨青又讲仙人转投、情场敌手云云,噗嗤笑出,款款拉了雨青手,打叠起千般柔情道:“是我之过,我量小爱妒,看你提起他时每每感伤,又见他亦不肯将你忘却,我看着看着就岔了心念……可我并非有意……你知我们妖精自来霸道,我纵意惯了……并不是不信你,我就是心里难过……”说着握紧雨青手反复揣捏,脸红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我日后再也不敢如此了……若今后再吃寡醋,我……修为也不要了,全给了你,去山里重新做长虫!”

雨青看他如此,火气泄了大半。她虽自己委屈,亦知他更委屈,自己前情难忘,每每忆及旧事必露伤感,哪个做夫君的见此情形能不酸楚?又怎能全怪他……雨青边想,并不说话,胡生红着脸忘了雨青好一阵,咬牙又道:

“我去救他,这总行了罢!救不回他,我也不回来了,找个山头压我身上,我也自罚五百年,好不好?”

雨青摇头,“本是我的孽缘,我自己去。”

胡生急了,“我的小祖宗!你没听我说么!你那点修为救不了他,会没命的!就当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行不行?”

“当日你为救我已耗去近百年修为,如今还要为我去救表哥,这算什么?算他欠你的,还是我欠你的?”

“你们都不欠我,我欠你们好不好?你们都是我前世的冤家,冤亲债主!就算我夺人所爱,向他赔罪行不行?你嫌耗我修为,待你有些长进,再还我总行了罢?横竖当日送你六百年修为你也不稀罕,全还给我,还情绝交原是你拿手好戏。”

雨青听他又提数年前之事,口气仍带冤苦,噗嗤一笑,不再说话了。横竖有娘娘庙在,自己修为早晚超过胡生,届时还他多少都不在话下,于是点头应允,“既这样,你答应我一件。”

胡生见雨青松口,慌忙答应,“你说!”

“将我们二人当年旧事从他心中抹去,教他忘了我罢。”

浮休篇 11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岂云名教偏误我,实我自误且误人。

话本阳篇已然续上,胡生执笔,誊一首小诗将故事归总收住,满意一笑。雨青看他不慌不忙,自己却急得坐立难安,低头望一阵话本,一字不曾读进,转身又踱远了。

胡生非但不曾依言消去寒琅记忆,还将当年事和盘托出。除去雨青尚在人间之事不可泄露,其余如与李首辅家结亲、云岩寺之辱,乃至雨青绝命之年本存一线生机,尽数托出,直灌寒琅爽灵。如今已过七日,宋府毫无消息,表哥若承受不住,送了性命该如何是好!

“你太小瞧了他。”胡生忽抬头如此说道。

雨青一愣,却知胡生意思:前尘尽忘、当个痴人岂好过洞悉过往、勘破放下?胡生一剂猛药,为的是将寒琅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是好意。可表哥若承受不住要怎么好!她宁可表哥尽忘前事、断腕求生,而不能见寒琅赴死。为全他性命,什么长远计、大彻悟,她统统烦不了!她只要他好生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

“你放心,我看人从不走眼。他是聪明人,日后境界远非今时可比。我已将当年实情尽数托付,若他还看不破,不过是个蠢物,死不足惜。”胡生志在必得,侃侃而谈。

“你……”雨青还要再说,胡生却忽地阖上折扇,“他醒了。”

道士去后第七日,寒琅缓缓睁眼,环儿正在煎药,如意窗前痴望玉枕,母亲不在屋中。

他记得自己本在雨青坟前,肝肠寸断,不知今夕何夕,恨不能随雨青去了。此念一起,即刻又生自嘲:旧事已过七载,如今他羁鸟池鱼,又与他人结发合卺,难道还配为雨青殉情么?心怀求死不能之痛,眼望雨青“情深运蹇”之句,枯跪两日,寒琅恍惚入了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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