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60)

作者:扫红阶

祝眠怔了怔。

他守在窗前这些时日,发生了些什么?那扇窗子一直不开,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

“胡说什么。”春容挣开祝眠钳制,在小赵身前蹲下,捧着她的脸道,“酒温好了吗?宦娘那里知会过没有?净耗在这里,小心宦娘寻你麻烦。”

“姑娘,宦娘禁了你的酒。若非有客,不能给你酒吃。”小赵起身抱着春容的腰,惶惶道,“姑娘,祝公子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尽可说清楚呀。”

“说什么?”祝眠附声问道。

春容推开小赵,缓缓起身,回头看着祝眠。她的眼中没有生气,像是河岸边上飘起翻肚的鱼。

说什么?

其实她有千言万语要说。

譬如那些客人令她觉得厌烦恶心,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会因为他们的靠近而想要呕吐。所以她惹怒对方,挨打起码畅快。疼痛比厌恶令她好受。

譬如她这些时日,日日都在打探他的消息,却日日都听不到他的消息。只有那些江湖人的猜测,猜他杀了谁,猜他去了哪里。没有准话。

譬如她望着他便觉欢喜,想要长长久久地留住他。

可她自知,娼籍没有资格与人长久。

“春容有伤在身,不留祝公子了。”

“在躲我。”祝眠心中已经确定,“他死了?”

祝眠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原因。虽然他将刀锋转为刀背,但那个书生文弱,受刀背一击伤到脏腑,或许也难活下去。那个书生死了,所以她意志消沉,所以她躲开自己。

“没有人死。”春容喃喃道,“或许是我该死。”

小赵连忙说:“呸呸,姑娘又说胡话。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不死的。”

祝眠出手点了她几处穴道,令人昏沉沉睡去。她意识恍惚,应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待休息好了再说不迟。

他等她该说的话说完,再道别也不迟。

春容这一睡,等到次日清晨才醒。人醒了,酒也醒了。

冬日的早晨,阴冷昏暗,祝眠端着碗热汤喝着,驱散清晨的寒意。

“热粥在炉子里煨着。”祝眠看她醒了,刚说一句,思来想去,索性放下汤,自己动手给她盛了碗热粥。

“你还在。”春容低声絮语,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你要说的话我还没听,自然不会走。”祝眠理所应当道。

春容苦笑问他:“如果是和上次一样的疯话呢?”

祝眠笑说:“总不会比花钱买自己的命更疯。”

“原来你还记得。”

“第一次,怎会忘记。”

她忽然红了脸颊。她清楚地记得,她在说了那句疯话之后做了些什么。本是习以为常的事,却因他变得不同寻常。在外人眼中,她也是他的不同寻常。原以为只是妄念,当将其扼杀在黑暗之中,可他又突然出现。

或许并非是妄念。

或许于他而言,她确实有些不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有修改。35切了视角,36改了情节,可以回过去看一下。

第38章 杀与救

“救我。”

这世上,唯一一个说过救她的人,是江慎。现在他已经死了。

这世上,唯一一个让她想被救的,是祝眠。此刻他正在眼前。

她知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她同时也知道,这对祝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他愿意,就能带她逃离这里。逃离原本由生至死的宿命。

这对祝眠来说,确实不是一件难事。

但他却有些发愁。

他是没有家的人,天南海北的到处走也不能算是出远门,不出远门自然不必带行李。所以他从不带行李。衣裳脏了破了就换新的,累了困了随意找个地方躺下就睡,渴了饿了更是不计较吃什么喝什么。有钱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包下整栋客栈睡个安稳好觉,没钱时衣衫褴褛餐风饮露,倒在路边盖片树叶凑合一宿。

走江湖这些年,他只会随身带着一把刀。

他从没想过,在自己的路上带着除了刀之外的物件,更何况是个人。一旦救了春容,他岂不是要将她随身带着,如同带着刀一般寸步不离。否则,恐怕刚离开软玉楼的院子,她就会因为来路不明的暗算死去。

这确实是件很让人发愁的事情。

所以他没能立刻回答。

春容眼中的期许逐渐熄灭,一如风中摇曳的烛火。她退了退,敛眉垂眸,话语间满是疏离:“是春容失礼了。祝公子只当听了句玩笑话便好。”

“一次说疯话,要我杀你。一次说笑话,要我救你。”祝眠有些头疼,他捉摸不透,“那你究竟想我救你,还是想我杀你?”

春容默然。

这事困扰着祝眠,以至于站在街边买糍粑时,还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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