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32)
他将衣裳穿好,虽还潮湿着,但总比能沥水时强些。临走前,又在浴桶边上搜出小锅小炉,恰巧能将药煎上。
……
潜入牢房的事,祝眠干过多次,也是驾轻就熟。
刚进牢房,他便发觉事情有异,但也在常理之中。狱卒们被扒了衣裳,歪七扭八地昏倒在地。探过两三人的脉息,还活着,便不再理会,向内行去。
夜里太静,牢房深处的动静便格外分明。
——“师兄,又昏过去了!”
——“这也太不经打。”
——“毕竟是个女人,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算了。把人带走,等醒了,换个法子再问。”
祝眠拍拍牢门,侧首探看进去,随意问道:“豆腐脑和油条好吃吗?”
“祝眠!”牢中五名穿着狱卒服饰的人齐齐回头,亮出兵刃,“纳命来!”
“才五个。”祝眠松松垮垮依靠着门框,“平云寨好歹还来了六个人。”
李珠枫无门无派,无家无室,住在长平山腰的平云寨中。平云寨原是一帮悍匪,有次见李珠枫孤身一人,下山欲抢,被他收拾了一通。而后他便在平云寨住下,悍匪再不敢劫道,老老实实地做工养活寨子。李珠枫也没闲着,替谢华君押镖,也是为了赚些银子,养活那一寨子金盆洗手的土匪。
前几日,李珠枫不敌祝眠,死了。
昨夜赶至枯坐禅与祝眠夜斗的六人,便来自平云寨,是替李珠枫复仇。
此刻牢中试图审问春容的五人,来自沙漠,是殊花阁的弟子,寻祝眠自然也是为了复仇。为越殊花复仇。
“明日黄昏,银州城观星台,叫上你们的兄弟姐妹一齐来。”祝眠动了动刀,未出鞘,“省得一波又一波,麻烦。”
祝眠若约了时间,哪怕天崩地裂,亦不会毁约。
殊花阁五人先后撤去,牢房内空旷起来。
春容孤零零吊在梁上,衣衫仍潮湿贴身,愈发显得身形纤弱,摇摇欲坠。祝眠轻跃起身,刀出鞘,切断绳索。
人落入怀中。
轻飘飘一个人,抱在怀里,仿佛是揽了件衣裳。衣裳上还有阵阵浮香,与牢房的肮脏臭气格格不入。
她本不该在这儿。
祝眠动了动手臂,使其脑袋靠在自己怀中,免得她醒后脖颈难受。
他的衣裳不厚,春容额头抵上来时,热意透过衣衫,直达胸膛。
真烫。
看来药没白熬。
祝眠抱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出牢房,一路回到枯坐禅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大改动。
第20章 疗伤病
伤狱卒、劫囚犯,是件大事。
但银州官府毫无动静,还在失踪人员名单上,添了个小赵。
小赵抱着丝绸软纱衣裳颠颠奔上三楼,见枯坐禅门上仍贴着封条,失落万分。将她带回软玉楼的人说,春容姑娘已回到枯坐禅中,但害了病,需要个丫头照料。她带着对方给的新衣,拎着对方给的草药,满心忧虑地跑上楼,却跑了个空。对方大约是在骗她,只是同她讲了个玩笑话。
她怀中抱着一团衣裳,蹲下身子,样子十分滑稽。呜呜咽咽哭着,怕眼泪弄脏新衣,只能歪头顶肩抹眼泪。
门忽而启开一线。
小赵怔了片刻,急匆匆站起来,撞开门进屋。
“带了衣裳。”清亮却懒散的调子响起,“有我能穿的吗?”
枯坐禅的几扇窗仍烂着,风灌进屋里,一丝热气儿不留。小赵没答话,抱着衣裳直奔床畔,见春容双颊通红昏迷在床上,忙放下衣裳,将破烂窗子半遮半掩地关上。虽仍漏风,却好过敞开着。
关了窗,又慌里慌张在屋内搜罗,找出炭盆炭火,汤婆子、暖手炉也一并翻找出来,烧热了炭,搁在床边生暖,暖手炉塞进被窝里。手刚一伸进去,发觉被窝里潮湿寒凉,又急着翻找被褥。
祝眠被晾在一旁,看她忙上忙下。
一边窗子被风吹得框框作响,满屋子冷风乱窜。没用。祝眠索性拎起一旁木桌,在靠近床畔的床前比划两下,手中劲道一出,桌腿被按进墙里,桌面与墙体严丝合缝,一缕风也钻不进来。
小赵终于停下片刻,一床红缎面被褥压在她单薄纤细的身子上,显得格外厚重。她红着一双眼睛盯着祝眠,带着哭腔瑟瑟缩缩:“祝公子,姑娘她病着,没法子伺候你。”
见祝眠没有动静,她继续忙活。
桌板挡了一扇窗的风,却仍有几扇窗未遮。春容风寒发热,不宜再吹风受凉,身上湿衣潮褥需得尽快换下。小赵拉下纱帘遮风——聊胜于无——再替春容换衣。
褪下衣衫时,乍见春容腹背上青紫淤痕,小赵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未料想到衙门会对春容用刑。旧衣摆上全是泥水砂砾,尖锐泥沙刀子似的,在细嫩小腿上留下道道划痕。一双玉足更是惨不忍睹,姑娘们只在楼内活动,楼内所制鞋子底儿都极软极薄,踩上硬石子路,没几步就烂了底,脚趾脚掌都被磨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