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凡记(105)

作者:宋微子

幻境说:“这楼下去不都是空房嘛?留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到时摆酒你也来陪陪?”

锦姐还是笑,“你若在隔壁只别让我听梆声吧!”

幻境做势要打她,锦姐拿了个鸡腿子塞她口里了。

约过了十日,那郭五爷果然约了一班朋友来,莫会师父先在观中待了茶,上了香,问了寒温,那行人游览了一番,写了缘薄。饭时候莫会问:“施主们是吃素还是吃荦?”

郭五爷说:“吃素不好下酒,还是用小荦。”

莫会说:“既如此贫道少陪,让孩子们招待。”

遂开了后园的门,在厅上摆了桌椅,搬上酒菜,幻境和浊音浊尘都陪着坐下,说什么锦姐在楼上也听不清,只听见在笑。从窗栊里向下看去,只见男女围坐着,扯着手,搂着肩,甚是情热,幻境一脸是笑靠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方面大耳,黄黄的脸皮,穿着棉绸道袍戴着四方葛巾倒也是个忠厚的长相,再看另外四个男子一个黑衣老头只怕有五十岁了精瘦的,两个白衣朝北的倒还年轻,只是村头村脑的,西边那个汉子生得雄壮锦姐看少说也有二百斤,看这群人乐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汉子耳尖顺着声音向上看一眼,见了锦姐半张脸儿就呆了,手中的杯儿也砸落在桌上酒水四溅,幻境等人吓了一跳,“李三爷是怎么了?并没醉怎么失了手?”

李三爷指了指楼上,“这上头有个仙女。”

幻境等人捂嘴笑了,浊音说:“这是一位女檀越在这里修行的。”

李三爷呆了呆,就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样子,酒也喝不下菜也不入口,幻境看出来了,就说:“这位奶奶不是小性的人,我去请请去,看你们今天有没有这个面子。”上楼来请锦姐,锦姐乐得新鲜倒是大方随她下了楼,那五人一并看呆了,到了席上挨次敬了杯酒。李三爷问:”姐姐是哪里人氏?为何在此?“

锦姐笑说:“哪个是你姐姐!”

李三爷说:“失言,失言,我自罚一杯。”眼睛只不离锦姐,锦姐看这人憨得有趣,问:“你是哪里人?为何在此?”

李三一五一十道:“我是华阴县人,今年二十八岁,我父亲开一个脚力店,我日常也认几个字会算账会跑货,我家在刘桥镇里还有百十亩地,在宋家村里有六间瓦房。”

锦姐听了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李三自家也有些不意思起来,望着锦姐小意的笑,锦姐说:“你倒是个极老实的人,我才问一句你把家底都倒给我了,你陪我行令喝两杯吧?”

李三摇摇头:“那是秀才相公们玩的,我不行,我会划拳,会讲笑话。”

锦姐就让他讲个笑话,他想了想说:“兄弟俩凑钱买了双靴穿,白天哥哥穿了去拜客吃酒,好不得意。那弟弟不甘心,可白日也没地方去,就每晚穿上靴子在屋里走,一走就走一夜,不多久这靴给穿破了,哥哥提议再买一双,弟弟说,算了吧,我夜里还要睡觉呢!”

众人听完都大笑,锦姐笑了一阵,看着这几个男子终觉得没甚意思,自喝了杯酒就上楼来了。

锦姐走后,郭五爷问幻境:“这个奶奶如何在这里?”

幻境说:“你们不要痴想了,她是官家奶奶,因遇了些变故才在观中小住的,今日你们得见已是天缘了。”

郭五爷道:“我就说这样出色的女子寻常人家如何能舍在观中。”

自此,锦姐也时常留意,这观中来来往往的客,多是凡夫俗子,少有几个读书相公也是酸文假醋,作腔作势的。更有那乡绅富户,一身铜臭气,上了桌就要搂抱,锦姐等闲也不下楼了,看得生气。幻境和浊音、浊尘倒是各有几个相好,在锦姐看来也都是些下里巴人,莫说找个似沈澄、王敏正的,就是同李希青并肩的也没有,一团兴头倒是有些懊丧。

☆、人生不足遭逢寡

不知不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向融。那全国的游人香客更是络绎不绝不绝,华阴地方虽小样样俱全,庙会集市比府城里还多,乡村地方规矩又少,以往锦姐上街在人家看来也是个稀罕事,但在这里人只看她美貌多瞅两眼,并没怎么惊异,更兼与出家人同走事事方便,样样得宜。锦姐登山访村走街串巷,整日家东游西荡空手游闲,买玩意儿吃零嘴,看把式听杂戏,与三教九流谈风说月,那牙婆、商户、戏子、娼优,哪个不知吴奶奶是个顶风流又美貌的少年妇人,中间拉线牵头的人也不少,奈何锦姐是见过大面的凭你什么财主乡绅都入不得她的眼。有阴雨天闲在房中长吁短叹觉得春情难遣,幻境看出她的失落处,直言问:“你到底要寻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是官家出身的,你若真有心结交个官也不难,只是藏头藏脸的不好做事,明明白白让人放信出去才好,这华山来往的贵人也多,十个里面还挑不得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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