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凡记(104)

作者:宋微子

锦姐惊问:“那莫会师父也接客不成?”

幻境笑了,换了根线,“胡说,父自家一不吃荦二不犯色。”

锦姐放下心:“我就说呢,我看师父也是有根基的人,只是为何在这小观里?”

“要说起师父也是过来人,不破不立不能成佛,早年莫师父和岑师父一同被家人舍在泰安州净水庵里,自小一起长大的,那犯戒犯律的事想也干过,据她自己说还嫁过官爷呢,后来官儿坏了事抄了家她又给官卖了,还是岑师父赎得她,她那年才二十五岁自此看开了,男欢女爱都是镜花水月,一时好一时散,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不及享乐便生变故,跟了云游的师祖到了这里,如今也有十来年了。”

锦姐听了大有感触,自恨无有慧根,不能忘俗,只问幻境说,“那你呢,你可看透没有?”

幻境说:“我才到哪儿啊,我心想得遇上才子英雄相好一场,带我心上来最好再生个女儿将来得个好女婿,我去做老太太。”

锦姐听了咯咯地笑,抱拳向幻境说:“祝你美梦成真了。”

眼看红日正午,幻境放下针线,说:“我与你做饭去吧,这园里能吃肉喝酒,我炒两个鸡蛋,蒸一块腊肉,再烙几张饼子怎么样?”

锦姐说:“你且做来吧,我心里想着吃鸡呢!”

幻境说:“这有何难我下午与你镇上买去,你想要什么一并买了。”说着先下楼去了。

锦姐就在床上躺着,闻这房中熏着檀香,看这房顶挂着纱灯,一时觉得惬意极了,心想这家出得不错,无拘无束的多好,更何况才子英雄还等着自个儿挑呢。中午吃得饱饱的,袖着钱又换了件大厚衣服,乐颠颠的同幻境携手上镇去了。

华山是个名胜,那山下的镇说是镇,倒很像个县,一条中街望不到头,有客店、酒楼、茶馆、戏园、最多的还是香烛店,转弯才是杂货街,那布店、米店、点心店,两边摊贩卖盆卖碗,也有路人叫价还价。锦姐久没见过这种烟火气的场景,贪恋地到处看着,在一个老妇摊上买了一斤花生糖,又去邻摊上买了一扎油馓子。幻境买了两块帕子,又要买水粉,问锦姐要不要?锦姐看一眼,白厚的一盒跟面粉似的,摇头:“我不要,我不用这些东西。”

幻境就要了一盒,羡慕道:“你的皮肉跟水豆腐似的,我们敷粉也比不上。”

锦姐说:“这粉自然是比不上的,哪日有机会我弄盒南京的官粉给你,用两盒人就白了。”

两人说谈着走到一家酒楼前,幻境问:“你想吃什么鸡?要是炖鸡我到街口买一只,要是烧鸡只店里带一只。”

锦姐说要吃烧鸡,进店买了两只拿纸包了,幻境还多要了一包豆腐干。走到南街口,幻境将东西在个茶摊上放着,叫锦姐歇脚喝茶,锦姐走了十几里路也确实累了,幻境说:“你在这儿歇着,前面村里是个旧施主家,我去望望一会儿说来。”说着理了理头发,又抹了些粉,喜滋滋的去了。

锦姐倒觉得奇怪,那村里有什么好望的?见什么施主要这等高兴?为何不一起叫出来喝杯茶?捶腿想着倒觉得有点暗事。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偏西了 ,幻境满面春风的从南头走了来,锦姐高声道:“你逍遥去了,留我在这里吃淡茶。”

幻境赔礼说:“我回去给你沏香茶,上热酒行不行?”

锦姐坐着不动,“你只实说吧,哪户施主家吃了酒,我看你脸上醉意不浅。”

幻境闻言脸更红了,低声说:“好奶奶,你别难为我了,我晚间细细告诉你就是了。”

晚间,幻境热了酒装了鸡请锦姐上坐,细细将事情讲来:“我自到这里也应酬了几个客人,不过是外路香店从不曾留宿,去年本地的郭五爷和朋友在观中摆酒吃饭,我接着了第一日陪席,第二日陪游,他趁着无人悄悄将我搂着跟我说了好些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脑中心中都热了,一心一意只想他,他捐了二十两香资就留了一夜,次日送我两匹棉布,六斤棉花,我新做了床铺盖,从此定下相交。算日子有两个月没来,我打听是五奶奶病了,今日一望望他奶奶的病,二嘛,也跟他叙叙。“幻境说时也有个娇羞模样,锦姐听了只是笑,又好奇:”你没约他吗?”

幻境还不肯说,锦姐推推她,“你还瞒我吗?”

幻境就点点头,“有约他来,他说家中事多,过了正月说来,还私下给我两条汗巾。”幻境边说边从腰内解下来,一条松绿绸的上绣着桃枝,一条月黄软罗的上绣着梨花,幻境问:“你要不要?”

锦姐摇头:“我不要你的信物,你留着自个儿绣鸳鸯吧!”又问:“那他来了宿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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