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小厨娘(75)
正想着呢, 只听一阵“贼囚根”“大浑虫”“老苍根”的叫骂之声由远及近, 胖婶儿与张吴氏两个,被五花大绑着, 由四个衙役押着,从甬道里转了出来。
那胖婶儿一见裴屹舟,眼睛就冒了光,欺身上来说话:“县令大人,这几个莽夫没头没脑的,就闯进了绑了我们,我儿媳妇是……是……”
她脸上红白交替,眼睛乱转,也不知是理直气壮还是心虚若鼠,到底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只咽声道,“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裴屹舟不怒反笑,方才的冷冽之气已然消了很多,现下看去只是平平静静、无悲无喜的。他朝着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啪啪”的给了胖婶儿两个嘴巴子。
衙役生得又高又大,两只手厚墩墩的,下力又丝毫没含糊,那两掌声响巨大,在静谧的早晨听得十分真切,惊得屋檐上的雀儿都乱飞了。
胖婶儿登时说不出话来了,两颊高高肿起,跟个发了酵的白面馒头似的。偏那馒头还不甘心,要当头顶有一抹红的寿桃——胖婶支撑不住,“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也不知其中,混得有没有被打掉的牙。
晓珠被吓了一跳,却见县令大人温温和和地看了她一眼,分明是在鼓励。她怦怦乱跳一气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果真不那么害怕了。
接着,裴屹舟又瞥向众人,冷冷淡淡地道:“去县衙。”说完,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四个衙役,押着鼻青脸肿的胖婶儿和面如死色的张吴氏,径自跟上。
去县衙,自然是要审案了。
晓珠天生害怕县衙这种地方,不太想去,但想着方才县令大人的意思,约莫是让她同去。又觉得,胖婶儿实在可恶,张吴氏明明心善,却为虎作伥,她也想去看看究竟。
如此想着,脚下已然动了。
到了县衙,就见头顶“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大人一身官服,端坐堂上,威仪无方。一众衙齐呼“威——武——”,杀威棒齐敲。
莫说是堂下被捆的胖婶儿和张吴氏,便是旁观者晓珠,也被吓得簌簌发抖。
裴屹舟“啪”一声,拍了惊堂木:“张刘氏、吴桂花,所犯何事,速速招来!”
晓珠心道:胖婶儿原来叫张刘氏。只不知为何县令大人,却要唤出张吴氏的本名吴桂花。因女子出嫁从夫,都叫夫姓加本姓,径直叫人本名,十分不相宜。
胖婶儿挨了打,脸还肿着,显得眼睛更小了,眯缝着一般,嘴巴也张不开,竟还小声地叫着冤枉,喉咙里呼呼嗬嗬的。
张吴氏却不说话,目光呆滞,似是死了一般。
裴屹舟又道:“吴桂花,你的儿子好好的在后衙坐着,你还不放心,还要替他们隐瞒吗?”
正说着呢,晓珠便见得,从昨天下午就没露过面的冬青,抱着个小男孩儿,上了堂来。
那小孩儿大约只有一岁,站在地上,还走得不太稳,瘦瘦小小的,穿一身补丁粗麻衣,一看便是穷人家的孩子。他嘴巴粘着些红红白白的粉末,手里还拿着个吃了一半的樱桃糕呢,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
张吴氏登时眼泪就下来了,虽是伤心,那双死气沉沉的脸,却陡然间活了过来。因手被捆着,只好拂过身去,亲热地用面颊蹭着儿子毛茸茸的脑袋。
晓珠看得呆了:张吴氏竟有一个儿子?岂非是胖婶儿的孙子?可看她那副样子,分明只有惊讶、恐惧,哪里有半分和张吴氏一样的舐犊之情?
不多时,又有衙役噔噔噔上来,推搡着一个和胖婶儿一样五花大绑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瘦骨嶙峋、贼眉鼠眼的,两只眼睛鱼泡儿也似的,下面还挂着两个硕大的黄眼袋,一看就是劳碌过度之人。
他同胖婶儿一样,见了官,立刻便要喊“冤枉”,不料被身后的衙役一脚踹在膝弯上。他“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正正儿和胖婶儿跪在了一起。
裴屹舟冷笑:“张氏夫妇,服食销魂散、掳弱女幼子,还敢欺诈到我的头上、将销魂散下到我家里来了,实在胆大包天!”
原来,自半年前胖婶儿公爹死了,她那吃软饭的丈夫、不成器的儿子便没了人约束,日日父子相约,同去镇上会半掩门子,还都染了销-魂-散之瘾。
她儿子本就体弱,日日榨-精-取-阳,不多久,一命呜呼了。胖婶儿又是伤心,又受了丈夫蛊惑,也染了销-魂-散。这东西又不便宜,两夫妻日用夜用的,没多久就掏空了家底儿。
两人一犯了瘾,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偷鸡摸狗,什么事儿都做。
时逢山里的吴桂花新寡,只有个小儿子一起过活。一日,胖婶儿见了她,忽然想起在裴家的旧事,深觉偷偷窃窃来的钱又少又慢,想直接干场大的,去卷裴家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