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69)
她这时候应是丰腴多姿,雪肌盈实,可如今本该紧贴肌肤的薄罗衫子却被分明的锁骨撑出小片空隙,因为有孕而日渐隆起的腰腹被宽松艳丽的长裙掩盖堆叠,宫装下只露出翘头凤履鞋尖镶嵌的两粒明珠并凤凰绣样的金色鸟喙,反而显得人玉骨玲珑,四肢纤细。
圣上爱她雪肤香腻,丰盈娇蛮,却也怜惜她弱不禁风的模样。
要不是她身上总有些掩盖在艾草熏香下的奶香味,都不大瞧得出来她如今已经是快做母亲的人了。
“还不是因为圣上更喜欢身段窈窕些的美人么?”
郑玉磬瞧圣上要来覆住她唇齿,心中稍微生出些厌恶来,急忙用手抵在圣上身前团龙图案处,微嗔道:“圣上不就是爱用荤菜吗,怎么有空来用素膳?”
她倚靠在软枕上,似笑非笑道:“您要荤素搭配,就到别的地方去,锦乐宫这里便是一素到底了。”
殿外的内侍端着这盅滚热的鸡丝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音音这一胎怀的怕是皇子,”圣上见她微恼,不气反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晨起便这样爱酸,一个宫人罢了,也值得你在意,从前那份为朕荐人的气量呢?”
宫中人对于孝慈皇后的音容笑貌应该已经模糊了,只有少数服侍在圣上身边多年的妃妾与奴婢还记得,无论他的好儿媳是不是故意将这个宫人养在身边,当她将人送到御前的那一刻,圣上便知道东宫示好求和的意思了。
“我怎么能不酸?”
郑玉磬把圣上推得愈发远些,眉目含怨,今日细长曲折的愁眉反而更衬她些,“我没想过要圣上才疼爱过的嫔妃巴巴早起给我请安,只是您好歹知会我一声,到底给个什么样的位份,我也好学着怎么安排。”
“可圣人却将我看作是爱吃醋嫉妒的女子,把人护在紫宸殿,早上自己过来,都不叫我瞧一瞧这位美人。”
圣上瞧她自己侧过身去低头拭泪,怔然一笑,竟像是少年时那样促狭,瞧见自己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哭泣,反而愈发想逗弄她。
“音音说什么都是对的,便是哭了,这也不叫吃醋。”
“她妨碍不了你的,”圣上不顾她小打小闹般的推拒,将人揽在怀中,含笑调情:“朕从不在主殿宠幸嫔妃,一个才人而已,朕随口就封了,用得着打扰音音好眠吗?”
即便是孝慈皇后,因为生养太子伤了身子,后面几乎一直是在立政殿养病,从不往供圣上休憩的紫宸殿去,后来圣上的后宫之中并无什么特别得宠的女子,唯独一个郑贵妃,也因为怀孕不能侍寝,寸步不曾踏入。
钟妍生得确实是同孝慈皇后当年十分相似,举止得当,温柔娴雅,叫他有一瞬间的错觉,几乎回到了刚御极的少年时候,人也生出几分激狂意,但是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个影子,没必要赏她到紫宸殿侍寝的体面。
郑玉磬对这样一个正五品的位份心里有数,她虽然自己一跃成为贵妃,然而还不至于将这贵妃的位置当成唾手可得之物。
皇帝宠幸宫人,这对于普通的宫人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是圣上睡过便忘的女子大抵也不在少数,看起来这宫人应该也合圣上的心意。
郑玉磬细细沉思,却始终不得其解,东宫不知道是从哪寻来这样一个妙人,虽不是国色,却能叫圣上一反常态?
她随口问了一句,“那圣人的意思……她是作为正经嫔妃住到哪位娘娘的宫里,还是留在紫宸殿做个伺候圣驾的才人?”
宫中低位嫔妃与女官的设置混淆,有时候圣上身边伺候的女官也叫才人,大多数低位嫔妃还是愿意跟着圣驾的,见圣上的时候也能多些,但多数人没有这个福气。
圣上略迟疑了片刻,郑玉磬莞尔一笑,心里有了准数,“圣人素来果决,您宠幸谁同我都没什么关系,何来这般温吞迟疑,我晓得的,这是内侍监要操心的事情,不归我管了。”
皇帝身边有一个废太子安插的人固然对她不利,但是有了这个钟妍,圣上便是不独宠,总也能新鲜一阵,不必来寻她。
只要利大于弊,那就算不得什么坏事。
圣上见她笑容妩媚,颊边酒窝若隐若现,心中却莫名生出些微苦滞涩,不觉俯身抬起她下颚,轻尝内里甘甜,郑玉磬忍耐了片刻才将圣上推远一些。
“不过就是再忍几个月的事情,现下这般我可不依。”郑玉磬笑着责怪道:“圣人竟连片刻都忍不得吗?”
“音音的大度,朕是见识到了。”
圣上同自己心爱的女子同榻而坐,额头相抵,肌肤贴近,除却床笫之欢,这几乎是世间夫妻最亲密的姿势,但圣上却蓦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个满心依恋自己的美人似乎离自己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