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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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珠隔了许久没见到郑玉磬,自然有许多委屈要诉,只是在紫宸殿隔墙有耳,很多话没办法说,等到服侍郑玉磬入睡的时候才伏在郑玉磬膝边轻轻为她换药,埋怨娘子竟然抛下这许多人去死。
“娘子如今似乎瞧着和圣人又好了许多,奴婢从前都不敢瞧圣人一眼的,如今看着倒是待娘子极好,奴婢看着圣人的眼神胶在您身上,含情脉脉的,叫人瞧了都受不了。”
枕珠在涂了冰凉药膏的伤口上面轻轻吹气,大概是和元柏在一起待久了,还像是对待小孩子一般安慰她。
“那紫宸殿的内侍不知道与我说了多少,一心想叫我在娘子面前说些圣人的好话,想来圣人这次也被您吓着了,是真心疼爱您,就是被您伤到这种地步还是没有多加计较,娘子可别做那些傻事了。”
皇帝看在旧日情分上还忍着一口气,没有将娘子身边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若是圣人当真发起疯来,那岂能善罢甘休?
她眼里渐渐生出泪意:“娘子也不想想,当初在道观的时候那么难,您有了盼头都能活下来,其实您只要不触怒圣人逆鳞,想来还比上皇那时过得更好些。”
娘子私心里喜欢过今上,因此才痛恨他与上皇一样的强盗行径更甚十倍,但是在今上这里,娘子却也更不愿意伪装,圣人也更容易清楚娘子的底线,因此长信宫反而过得更随意些,比当年的境况还要好。
元柏到底大了些,不适合与母亲共卧一处,郑玉磬将他哄睡了才回来,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宁越在后面按揉她的肩颈,而枕珠还在为她上药。
“不死了,我既然寻了第一回 没成,哪里还有胆量去死第二回,”郑玉磬轻抚过枕珠的头发,真心笑道:“我还没有谢过咱们枕珠,这些时日尽心尽力地照顾元柏,倒是了却了我许多烦忧。”
她对肌肤容颜的保养一向十分在意,也就是萌生死志的时候疏忽了些许,如今却又在意了起来。
“以色事人,我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郑玉磬淡然一笑,她在宫中这些年过得并不算真正舒心畅意,可是所有人都希望她忍下去,一旦她有一日不想忍下去了,那反倒都成了她的错处。
“我这些时日也想开了,皇帝身受重伤,却又肯叫我参与政事,”郑玉磬拒绝了宁越为她描眉,亲自拈了一枚螺子黛在镜前梳妆,面上光泽与昔日无差,只是神情不再如最初,“那便依顺着他些也无妨,兴许我放开些,便也少受许多罪。”
元柏被册立为皇太弟,她心里的触动自然不是一般的大,萧明稷虽说有些无耻,但是却也教会了她一点,当成为金乌的那一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那些许的污点。
峣峣者易折,皦皦者易污,越是清白刚烈,白璧微瑕越叫人指指点点,反倒是满身糟污的人过得更好些。
“过两日等我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些再去紫宸殿。”郑玉磬敷了些玉容粉,莞尔浅笑:“这些日子元柏的课业不准落下,皇帝大概也是会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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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原本是一直想要将郑太后接过来的,没想到那日之后郑玉磬竟然常常肯自己过来,简直是惊掉了内侍监的下巴。
哪怕只是偶尔给皇帝斟一杯温水、剥些葡萄,替圣上念几卷书,就足以叫紫宸殿的人额手相庆了。
皇帝的病情到了初夏也略微有些好转的迹象,连手臂上的固定都拆了,除了不能下床轻易走动,时时刻刻注意饮食之外,倒是没有太多的不妥,而前朝上,即便是朝政一时混乱动荡,但皇帝心里大致还是有数的。
躺在御榻上养病无疑枯燥乏味,但是有了郑玉磬红袖添香,倒也多了许多乐趣。
郑玉磬念过了许多奏折,她模仿了皇帝素日批折子的字迹,萧明稷除了告诉她该怎么批复之外,也会教一教她其中奥妙,该如何探知官员心中所想。
他好为人师,但郑玉磬却也不觉得厌烦,两人在一处待着,他心里存了许多坏念头,可是两人关系逐渐亲密,对上郑玉磬的时候又不好将做过无数次的事情说出口。
“郎君教了音音一上午,音音便没有什么束脩来给我吗?”萧明稷瞧见郑玉磬坐在他床边,低头专心致志地在剥微酸的葡萄,牙齿几乎也跟着一道倒了:“总拿这些葡萄敷衍人,朕可是不依的。”
他数月不曾碰触郑玉磬,最开始是郑玉磬身子不好,后来却成了他久卧床榻,音音不主动便成不了事,他们心意不通,说出来反倒是尴尬。
今日他看着郑玉磬心情不错,也有心试探音音一些。
“替郎君揉一揉腿上可好,”他含笑握住郑玉磬的手,低声道:“太医说若是恢复得好些,总少不了人按揉肌骨,只是不知道音音情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