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142)
有几回他咯血,写了几遍都把信纸染红了,就吩咐宇文高朗代笔,这些信上也额外说了。
说是卫先生,但其实也能瞧得出来,这就是秦君宜了。
这些墨迹十分杂乱,墨痕新旧不一,信纸的种类也有区别,并不一定是专供宗室子弟的好墨好纸,郑玉磬瞧着上面的文字,也知道秦君宜并不在长安。
有些细节的东西是做不得假的,她常常躲在书房里,也不仅仅是和郎君做那些快乐的事情,也常常去研墨,看他写字。
宇文高朗的字虽然简单,但是难以辨认,她细细看了几遍才看明白,而秦君宜的字固然好,她却总不忍心读下去。
萧明稷并没有强行将她拽回来,只是看她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拿了信纸,到距他三丈远的地方细读,面上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默默垂泪,也不过是半刻钟的时间。
药方上的药都是难得之物,萧明稷腹部有十分骇人的旧伤,皇帝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哪怕有时候他来索要,也不见圣上有什么疑心。
这些药材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自然算不得金贵,只要贵妃发话,圣上必然应允,但是她却要不到,也不敢要,更送不出去。
锦乐宫处于风口浪尖上,她忽然要这些药肯定会被人盯上,而郎君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萧明稷也不会叫她知道。
“娘娘,您思虑的怎么样了?”萧明稷看着郑玉磬有些难受,不觉起身,拿了一杯茶给她顺气,温言道:“时间是不待人的。”
她满眼含泪,望了萧明稷一眼,目光怔怔,他就像是知道自己永远也逃不出去一般,才这样气定神闲,静静地等着自己去讨好他。
“我……我去向圣人求恩典,给你更多的俸禄,绝对不叫你吃亏,”郑玉磬握住了他的衣袖,放低了声音道:“三郎,他会听我的,每年四千石,圣上也会准的,他不会不应下来的。”
在圣上那里,贵妃一句话比旁人一万句都有用,萧明稷做了多少实事换不来的俸禄,需要的只是贵妃趁圣上心情好的时候撒个娇。
萧明稷知道圣上喜欢的是哪种撒娇,无非是承恩枕边,温言软语,可这样的撒娇并不是他乐于见到的。
他的面色不见任何好转,反而轻笑了一声,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贵妃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还会稀罕这样枕边风得来的俸禄吗?”
郑玉磬这样说,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娘娘确实谨慎,来马场还带着暗器。”
萧明稷虽然没有隔袖视物的本领,但是郑玉磬对用暗器一道并不娴熟,所以当他看到郑玉磬的眼神频频闪躲,下意识握紧袖中暗袋,已经有了防备,冷冷道:“娘娘但凡将这些东西放出来一根,回去秦君宜的身上必然多出十根百根来!”
郑玉磬手指抓住袖里的暗器,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反抗渐渐弱了下去。
他料定了她本性不敢杀人,更何况,她夫君的性命还在眼前人的手上,有了一层筹码。
三殿下或许是有图谋,但是一旦她使用暗器,真正与他撕破脸,所带来的危害或许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那烛火的香气似乎逐渐浓烈,叫她神智渐渐有些混沌,几乎瞧不清面前人物。
“你在茶里给我下了药?”
郑玉磬奔到窗口,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子大口呼吸,才有些清醒,她看着周围的摆设,大口呼吸了几下才勉强恨恨道:“你怎么这样卑劣下流?”
她见萧明稷不搭话,心里也有几分断定: “原是我从前错看你了!”
萧明稷冷不防被她这样一说,心中的欢喜却渐渐淡了,他大致猜到是谁做的好事,虽然并不是他吩咐下药,但是她方才的柔顺与迎合都是因为药效所致,并非是真正的男女心悦。
其实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她不由自主地顺从,两个人都能好过些。
他们纠缠折磨了许久,若是得到了她便能厌弃放下,从此放下不甘,断绝也是好事。
“是与不是,那又如何?”萧明稷俯身,缓缓去抚摸她面颊上的泪珠,语气闲适:“娘娘该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连喝一杯合卺酒的兴致都没了,左右有药性在,直接行事也无妨。
萧明稷从前何等在意,连她和旁的男子走近些都要孩子气地不情愿,非得在肩头流连几回才肯放她回家,其实她生得虽美,倒也不是人人都喜欢,那些走近她的男子基本不会与她有第二回 相近交流的机会。
“萧明稷,你就不怕我回去圣人知道了要杀你!”郑玉磬心中惊涛骇浪,但是依旧举起了身侧可以利用的东西尽量保护自己,战战兢兢,眼中却含了热泪,只是倔强地不肯落下,“你不怕步废太子的后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