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37)
其实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本就颇有城府的。郭氏也不例外。父亲官场上迎来送往的就不必多说了,家族内人口繁多,外又有亲朋好友,兼家下又无数仆役奴妇,人多事就多,纷繁杂芜,故耳濡目染,对这些人情世故也是颇为通晓。更何况如何理家、又怎么御下,那是她们自小要学的功课。加上郭氏自幼颖悟,又博览群书,便自以为对人心看得透彻。然而她后来的坎坷际遇令她很是经历了一番人世百态,才让她明白自己以前还是见识短浅了,不识人间疾苦,并没有真正懂得人心。
在家时,任何利害得失的算计,任何迎来送往,其实不必太费思量,总有约定俗成的规范叫做礼仪规矩让大家去遵循,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只要不是太出格,总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她以前也知道仆人们之间有争竞,也懂得平衡的手段,然而后来她才明白,能让主人家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越到下层,活得越艰难,争夺也越□□。这些年来着实听过见过些为了些蝇头小利互相算计、倾轧之事。有些人,甚至泼皮无赖,撕破脸皮,全然没有体礼二字,也不知自重为何。但是她见多了,也渐渐能理解,都是被现实给逼的,而上层之所以能维持体面,生活优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有什么想法只需动动嘴,家下仆人就得绞尽脑汁跑断腿-,难处皆由下面的承担了,主人可不就看起来从容优雅。
那些面临过的绝境让她懂得了什么叫做命如草芥,也真正见识了人心善恶,令她大开了眼界,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而如今冷眼看这豪门内宅里,曹丕这几个姬妾,这点小心思小手段,真是无关痛痒,可一笑置之。想想这些人,生活优渥,镇日里无所事事,计较些睚眦小事,争些闲气,一点儿用也没有。也罢,我也懒得理会这些事情,我谁也不走那么近,也谁都不得罪,关起门来过我的日子是正经,公子在外头的事情才值得人操心呢。想罢,径直回屋去,找个花瓶把花儿插起来。从此跟谁都不疏远,也都不过于亲近,见谁都和气,有什么事她能帮上的,她谁都帮,但是不站队、不拉帮,也从来不问姬妾间的龉龃闲事。大家也挑不出她毛病来,只道是她秉性老实安分不打眼,大家倒也相安无事。这是后话了。
如今且说郭氏正在插花,丫鬟蕊儿汲水进来与她道:“郭姬,我才刚在外面听人说,今天咱府里有喜事呢!”
“哦?是什么?”
“说是许都来了使节,封了相公什么,比诸侯王还高呢。一家子说起来都喜气洋洋的。”——“相公”就是指的曹操操。没错,这个词就是打曹操那儿起源的。曹操那时既是丞相,又封了魏公,两个头衔都很显赫,臣属们不知道该怎么恭维他好,有时候称他丞相,有时候称他魏公,叫着叫着就出来个新词:相公,就是把他丞相和魏公两个显赫的身份合起来叫的。流传了很多年后,这个词就成了对丞相的专属尊称;又几百年后,就逐渐发展成对读书人的普遍称呼了。
郭氏知道蕊儿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横竖是好事就是了。估计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封号,要不然怎么没听见公子说。因想着既是京里来了人,公子肯定要作陪的,更何况尽管大小事情皆是相公做主,既是以皇帝名义下的旨,少不得满朝文武得与相公道个喜,恭贺一番,做做样子嘛。这样一来应酬少不了。估计公子这几日未必有空来了。
果然公子这两日皆在外头忙着迎来送往。趁便来的时候,郭氏便问了问他,原来陛下遣使来下旨,令魏公位在诸侯王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地位更是显赫。因此这几日邺城里外都透着喜气热闹。谁成想曹操借着这股喜气做了一件事,他把平原侯植改封去做临淄侯。封户数不变,还是五千户。
第20章 琐事(二)
临淄,齐国故都,丰饶之地。自有汉以来,其繁华富足较之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显赫的地方封给曹植做封邑,足见曹植地位之尊,哪是原来区区平原侯可比。因此上,虽然明面上说封户数不变,其爵位等级不变,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安排,顿时把曹植从众兄弟中凸显出来。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私下里,各有各的猜测和理解。这不,有一个人就被触怒了。
谁呢?三公子曹彰之妻三小君孙氏。这天曹彰打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其妻端坐于堂屋正中,挂着个脸,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之前建安十六年父亲封了好几个兄弟,没他,孙氏就不高兴了。何况今日四弟还被改封到临淄这么富的地方。曹彰正好在外面吃了二两小酒,便借着酒气装醉,哼着个小曲儿晃晃悠悠歪到那榻上,不理她。可他媳妇儿不打算放过他,见他想混过去,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出去,便上前来推他:“你起来!快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