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196)

作者:金笔帛书

于是除太后与皇后外,所有人皆向曹叡跪拜行礼,山呼万岁。曹叡受了众人的礼,又拜谢了嫡母,外面各个官员已听到了消息,纷纷聚到朝堂。曹叡见了众人,先宣布了先帝驾崩,朝堂上又是哭声一片;再由曹真领头,拥立新帝登基,诸臣下拜,礼成,大赦天下。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号曰永安宫。这件大事总算尘埃落定,大家暂且松了一口气,专心操办起先帝的葬礼。

帝王的葬礼规矩繁复,待出殡之时,已是六月戊寅。六月酷暑,孝服又厚重,辅政大臣怕皇帝热出个好歹,造成朝政不稳,为社稷计,劝皇帝不要去送葬。虽然那个时候“孝”是非常强调的,但曹真他们考虑得很长远。新皇才二十一岁,儿子尚且年幼,弟弟们也皆是孩子,一旦曹叡有何闪失,连个像样的继承人都没有,恐怕到时候朝廷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事有权宜,不可拘泥于形式,便带头上书劝皇帝以国为重,不要送葬。曹叡想了想,便答应了。

后世有人怀疑是曹叡因与曹丕关系不好才不去送葬的,曹真他们只是帮他找个理由。而事实上这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曹叡没有那么蠢。曹叡能登基是因为他父亲封他做太子。他接受父亲安排由皇后教养之时表现恭顺,未曾与父亲反目;他接受太子之位时也曾谢恩领旨;他于父亲病榻前听父亲交代时点头应承。按照先帝的遗愿他得以继位,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翻脸找先帝的后账?他如若这样,留给世人什么形象?不忠、不孝、虚伪?

一个帝王需要以德服众,做出万民表率。特别是他初继位,正是要彰显他继位合法性以及收服人心之时。先帝的葬礼不止是家事,也是国事,他可以私下里对父亲有不满,但是于公,他不能对先帝不忠,况且为先帝祭祀是合法继承人才有的资格,别人想私祭都算大不敬,有违律法。故而即使私下真有矛盾,作为儿子和继承者,这也不是他使性子的时候。倘或他流露出一点怠慢,都违反礼教,那些忠正大臣别说帮他找台阶了,首先就会上疏提谏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皇帝的葬礼岂是儿戏?如若果真这样,他岂不是皇位还未坐稳,先闹出一众反对他的声音?故而就算是装,他也会坚持着把葬礼风光做完。更何况,送葬只是整个葬礼的最后一环,前面还有停灵、守孝等等一些列的环节要由曹叡主持,而且这些是在皇宫里持续好多天,这是国礼,也是皇家的体面,都是有规矩的,牵扯到一众朝臣。他若没做,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故而他不可能回避。他其它都做了只在这最后一环上闹脾气?即便是拿出为国家这样的理由,后世孙盛也完全不考虑当时曹真他们面对的现实困境,仍然批评提谏言者曹真、陈群等如此行为是不守礼教、不彰德行,比抛弃君主还不如,更别说让曹叡当时就主动在群臣面前表现出对先帝的怠慢。故而曹叡当时是不可能表现出他不愿意去送葬的,可是恰巧辅臣们劝谏,他也就顺水推舟。

是的,顺水推舟。他父亲过世他不是不难过的。虽过去有些疑虑和不满,但看着老父于卧榻上对自己叮咛嘱咐,他心里还是伤感。更何况无论如何,他父亲终将家国交付在他的手上,他对父亲的不满,消弭了大半。父亲已故,很多恩怨皆不重要了。终究在那一刻,他还是很为父亲伤心。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忘了他的母亲。尤其是他父亲的葬礼宏大又隆重,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他的母亲孤苦伶仃地死在了邺城,他都没有机会为她办葬礼。反差太强烈,连他的伤心都打了折扣。因为如果他能够心无旁骛地真诚地做个孝子为他父亲摔丧驾灵,他觉得对他母亲不公平。但是形式还是要做的。因此,他心里五味杂陈。而就在这时,别人劝谏他不要去送葬。为了国家计,他觉得这话有道理,便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黄初七年六月戊寅,文帝葬于首阳陵。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里的时候情绪顺着就写下来了,没觉得什么,回头校正的时候,重读一遍,觉得很难过,有点不忍心发这一章上来的感觉。可惜人生不是故事,不是按个暂停键,它就不继续了。

第106章 伤逝(二)

皇帝宾天的消息传来之时,曹植正在书房写写画画。他觉得这个消息那么不真实,拿过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年前才见过兄长,他的声音犹在耳畔,样貌还在眼前,怎么不到半年就过世了?想不到上次一别,竟是永诀。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不由得大哭。“兄长才四十岁啊!”又担心母亲不知有多难过,可曾保重身体。兄弟们一个一个离去了。他心中感慨,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他想到小时候的兄弟情深,到后来因为身份而产生的微妙的隔阂,到后来兄长亲自来看他,兄弟们中年相聚的感慨。毕竟是一处长大的亲兄弟,就这么离去了,怎么不伤心?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亲人的故去,那些于他生命初始就陪伴他的亲人们,那些最天真无邪时就建立了深刻羁绊的亲人们,那些根植于他生命记忆深处的亲人们,那些他生命初始时最深刻的温暖,随着他人生路的向前,竟渐渐地消失了。我们终将渐渐告别,走在各自的路上。人生终究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于是他写下诔文祭奠兄长,挥洒着他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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