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云端深处(52)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空气里的血腥味一点点凝滞。云诉眼眸半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呵呵,好生狂妄。也好,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要如何生不如死地活着。最终,又会以怎样的姿态——”
薄唇轻吐,锐利如刀:
“永坠地狱。”
话音刚落,猝然间,一道铃串摇动的声音响起,怀中少女浑身猛然笼罩一层银光,云诉毫无犹疑甩手推开,手臂却仍然被灼伤一片。
脸色顿时惨白若鬼,双眼饶有兴味地投向她腕间:
“真是护主的好东西……”
神情渐渐冷淡下来,手里还握着染血的碎片,越握越紧,直到掌心剧痛。
他两指拈住,随意一甩,碎片破空而去,钉住了趴在墙边嘶嘶吐信的一条独眼蛇。
独眼蛇被制住七寸,扭动不休。
一股狠戾的灵力通过碎片贯穿蛇身,在蛇尾处爆开,只见那独眼蛇口里吐出一股黑色的毒液,垂死挣扎了半晌,终于断绝了声息。
云诉双手笼在袖中,感受掌心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只有那股粘腻感还在。
肩上什么东西在动,又一轻,跳下去白色的小小一团,慢腾腾挪向那蛇的尸体。
云诉只是静静看着,一语不发。
白绒绒的仓鼠跑到独眼蛇边,红眼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闪着贪婪阴厉的光,忽然露出小小的尖牙,“咯吱咯吱”地啃噬起来,一声接一声,蛇皮撕裂、血肉横飞。
向来只有蛇吞鼠,哪有鼠吃蛇的时候?这种违反自然常理的场景,不亚于凡人生啖猛虎腐尸,真是恐怖诡异,又恶心至极。
仓鼠的身影投映在灵镜之上,镜面寒光一闪,隐约可见巨大狰狞的影子。再看,分明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白鼠。
……
木谣醒来的时候,云诉正支着下巴蹲在石头上看她,小白趴在他脚边,不晓得吃了什么,肚子圆滚滚的。
她面上发凉,不禁伸手一抹,顿时一手的泪水,她怔怔,觉得自己定然还没从那冗长的幻境中走出,不然为何心情仍然如此沉重?
“你哭了,”少年声音清朗,“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木谣看去,云诉坐在石头上,笑眼望她。
木谣盯着他,少年的轮廓在眼前逐渐清晰,大脑一股胀痛,坠入化风穴前的记忆涌入脑海——
抱着她坠落的云诉,被地上晶棱洞穿了腰腹、鲜血流淌满地、漫天飘落的大雪、和在她背上逐渐冰冷的身体……
少女面色“唰”地一下子苍白,飞快从地上爬起,几乎是一鼓作气地扑进了少年的怀中。
长发在空中划过弧线,云诉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被她扑得一个后仰,脸上神色还僵着,像是全然懵住了。
“你还活着……”她又哭又笑,“太好了!阿诉,你还活着!”
“什么叫我还活着,”云诉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推她的脑袋。
“我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死了……”木谣抽噎着,忽然发现他腹间衣裳上根本没有血迹,忍不住伸手一摸,想好好检查一下,被云诉当机立断地制止。
木谣不以为意,“原来你没死,也没有受伤……”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长舒一口气。那个时候,那种恐慌与哀恸是如此真实,每每回忆那场景,胸口就一阵闷痛,不禁再度紧紧地抱住他,唯恐失去。
半晌却纳闷,“为什么你的身体还是那么凉?”她离开一段距离,问他。
云诉神色莫名,身体也很是僵硬,忽然伸出冰冷的手指,掐住她的脸颊往上抬起,如同捏着一个包子,一点也不温柔: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当如何?”
“唔,”木谣口齿不清,“干嘛要问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云诉靠近她,慢悠悠地,“你只需回答我就好。”
木谣想了想,垂下眼帘:
“要是你死了。那我就带你回蓬莱。一辈子守着你。”
“不待在云归了?”
“不了。”
“不修仙了?”
“不了。”摇头。
他轻轻地问:“也不,报仇了?”
木谣抬头看他,抿唇。
“你不该问我这样的话。”她轻轻地说。
他松了手指,别开眼睛:“是,我本不该做这样的假设。”
勾唇笑了:
“你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是我咄咄相逼,不知满足,非要与亡者较劲。是我太自私了。”
木谣摇了摇头:
“报仇是我一定会去做的事。死去的人,不管过去多久,他们在我心里永远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报仇,不仅是为平息心中的恨意,也是为苏家所有无辜丧命的人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