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几度秋(15)

作者:眷顾山河

此事若只经由检举,势必难成大罪。若要累及胡氏一族,必得让皇室彻底没了脸面。我踌躇多日,直到这份私相授受变了性质,变成了通奸。此事一旦揭露,必会牵累陛下。我左右为难,直到有人先我一步揭开此事。当日我是最后一个到紫宸殿,见胡修媛衣衫不整,一件外裳胡乱的披于身前。我望向陛下,他此刻眼光凌冽如铁,像要即刻诛杀胡氏。最后胡家退让数步,选择弃车保帅,力主赐死胡修媛与其表兄,以全严谨家风。

秋风扫去落地的零落枯叶,我蹲下身一片片拾起,偶有风刮来足旁的叶随风而动,我通常是赶不上的。陛下三日前说今年秋狩定在昌河行宫,要宫嫔早做准备。这宫内细数起来,唯有我、沈婕妤、陈美人、孔宝林与林御女。

沈婕妤游离尘世外,是半个出家人。陈美人貌美却胸无点墨,陛下言其为人浮躁,孔宝林原侍从潜邸,前些年不知怎地御前顶撞陛下,被降为宝林,至于林御女,我只记得她小病不断,能活到当今都算是太医妙手回春。想我初进宫时顾贤妃尚是雍容,胡修媛待人和气亲切,那时郑暄还有意投诚于她。

我去昌河行宫仍乘御驾,他读他的《诗经》,我读我的《史记》。邵旸一会瞅我,一会瞧他,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我的另一个孩子蒙梅林王妃厚待,降生时孱弱不堪,这些年虽常卧病,然却无性命之忧。我这般处境,已是不完满中的完满了。

国朝向来有不成文的旧例,先祖以文开朝,是以武将女不能入主椒房殿。至行宫后便按照开始安置的入住各殿,听陛下说行宫景致有别于京都,我亦随管深四处逛了逛。据说先帝的刘皇后酷爱昌河山水,先帝便将此处修葺了一番,各处摆设都是按着元妻的喜好。读史书常道帝王无情,可大济的帝王总给人深而专情的印象。

我常想,是否是史官收受了帝王的贿赂,因此特地这样执笔。又觉得这样想太过荒唐,史官都是要秉笔直书的,且史官不是最重清高气节?翌日陛下同朝臣秋狝,他走时我为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系带,“陛下要多留神。”他握了握我的手:“这般担忧,不如同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施礼恭送。看着她走远,我仍立于原处。沈婕妤过来安抚我:“昭仪莫忧。陛下的骑射功夫可是岳将军亲自教授的,您不信旁人,还能不信岳将军?”这是我心底最深的一根刺,只要旁人一提起便立即见效。

我坐回原位,心底惴惴不安。此次行猎比前几次时辰都要长,我更是焦急难耐,久不见众人归来,我遣去问讯的侍卫也没了踪影。我隐隐觉得生了大事,直到见到兄长被押下:“岳淙行刺陛下,陛下受重伤!”

第9章 大白

这不可能!兄长决无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行刺,那人又指向我:“来人,给我拿下岳氏女。”管深斥他:“放肆。昭仪乃天子宫嫔,岂容你等随意处置!”后有内侍上前于他身侧耳语几句,他方偃旗息鼓:“先将岳淙押下!仔细拷问看是何人指使,待陛下转醒再行定罪。”阿兄深陷囹圄,据说已被押解回京,我亦受困于长渊殿中,管深不知身在何处,我孤掌难鸣,唯一能得到的消息便是从守殿的侍卫那里,他只会告诉我陛下今日状况如何。

只有他醒了,我才能为阿兄洗清冤屈。不知他可愿听我分辩,还是直接将我与阿兄同罪论处。十三日过去,每日我能见到的唯有送一日三餐的宫侍,寂寞是形同凌迟的酷刑,我如是想。直到第十四日侍卫告知我陛下一行已然返京,走前什么话都没留下。昌河行宫有些神智不清的宫娥,常说自己受先帝所幸,然刘皇后善妒,虽蒙先帝垂青却未被带回宫中,便就此在昌河放逐一生。复过几日,门口的侍卫亦撤去。有脸生的宫娥塞给我一张字条,我揭开看,是曾经的顾贤妃想要见我。

想我如今和她处境类似,倒有些同病相怜。我更换了送餐宫娥的衣裳去见她,她形容枯槁,瘦的不剩什么。我将食盒搁于案上,她顾首来,用手挡住房门揭开透过的光亮:“猜到你会来,茶都备下了。”我揭开来看,是她平日最爱的白毫银针:“他只要我带发修行,又未废去我贤妃位。”

她起身,踉踉跄跄的行至我面前,扶着案才勉强坐下身。“今日要你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换。”我未答,是等她将话说尽。“岳潺,你多年存疑之事说来只有一桩,那便是岳老将军究竟是谁杀害的。”

我不置可否,反问她:“我已一无所有,做不得这交换。”她忽地发笑,瘦弱的面目显是狰狞:“别急,我想求的你定给得了,既然来一趟不妨听我说完。”我驻足,听她继续说了下去:“你为了这所谓的血海深仇,先是以难产事诬陷我,后又以通奸之事构陷胡氏。当年之事,你是不是真的觉得陛下被你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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