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几度秋(11)

作者:眷顾山河

他翻开棋谱,摩挲着宣纸,偶有风扫过,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不进则退,不喜则忧,不得则亡,此世人之常。”他曾做过皇子,想必个中自有不得不争的缘由。而夺嫡之路遍布鲜血,我宁可我腹中孩儿出嗣,亦不愿看到有朝一日他们手足相残。

外有雨声,这场雨来的真急。夏雨淋漓,宫娥纷纷躲到殿檐下避雨,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忽说:“今年庄稼会得个好收成。”依照百姓评说,他是位仁德爱民的好皇帝。春耕、夏耘从不假手他人,均是亲至京郊同万姓一起吃劳作之苦,享收成之乐的。

约莫两刻钟雨停了,他说:“素来雨水熬茶别有风味,等你生产后得空来紫宸殿,朕亲自为你烹茶。”我起身恭送,早知他不会留下,说起已有数日未召寝了。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明明可传辇的,他有时却不愿宫侍多劳累一趟,便是辞辇以步代之。

在他尚是皇子时,阿爹曾与我提起他,说他是皇子中最仁厚的一位,有内侍撞在身上都不会重罚的。可偏偏是他从先帝十子中搏杀出来,夺得皇位。先帝生前最偏爱皇三子,他还曾向爹爹求娶我为侧室,只是椿萱不愿让我入王府为妾,也觉得我受不得豪门下的百般刁难和委屈。阿爹,我终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还累及你为我丧命。

我向本家传话,说无需阿娘入宫照拂此胎。夏日的雨后总是清凉,顾贤妃邀各殿宫嫔至太仪院后的芜荷池赏夏荷,我欣然前往。经二年采选的宫嫔都算是故地重游,一时间感慨无限。后各走各的,各说各的心事。沈婕妤一直在我身侧,待我上前时她问:“充仪要去何处?”

我说:“心绪烦闷,想随意走走,婕妤请便。”她会意,便转弯同陈才人她们一起。我赶上贤妃的脚步,她侧首见是我,本能的朝左侧退一些:“陛下昨日嘱咐我,说充仪月份渐大,命我免去充仪各宫走动,若本宫没记错,宫娥并无去柏梁殿传话。”

我笑意自然:“那贤妃夫人便是怨妾不请自来了?是沈婕妤告知妾今日宫嫔齐聚共赏芙蕖的,妾一时兴起便来了。”她应下:“充仪哪里话?本宫是记着陛下嘱托才不敢劳动你。这池内荷花开的极好,充仪自去赏就是。”

她这样足有送客之意,但我置若罔闻,依旧紧随其后。直到她身侧女官挡在我身前:“充仪这是要做甚?”这样的警惕有些过了,我轻推开她:“贤妃缘何这样防备妾?青天白日下,难不成妾还能将你推入池中?”

她的女官拦的更严实,顾贤妃示意她退后,向我客气道:“本宫忽觉不适,只怕要先回长信殿。既充仪这样有兴致,那时绪你陪着充仪游园罢。”她要走,可既我已走到这步,又怎能轻易放她?兵行险招,要的是一个“快”字。我眼风示意管深,她即扯开时绪,贤妃乃书香门第,想必是蒲柳弱质,她自然拧不开我的力道。

就这样,路过的宫娥亲眼瞧见顾贤妃将有孕八月的充仪自池旁推下,充仪不堪其力,自池阶滚落,当即见红。顾贤妃恐慌下紧紧抓着时绪:“她…她,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她!”接下来的事便只能听天由命,我阖眼,难以忍耐的痛楚阵阵袭来。

望我拿命去搏杀的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就近最能够使我生产之地是太仪院,胡修媛将最宽敞的屋室拨于我,让宫娥速找稳婆来,再遣人去禀陛下。我死死攥着身上的一席薄被,疼痛占据了我思绪的半具江山,我隐约听到外头的声响,示意管深将该说的禀上。

我知道她会按照事先约定的那般,告诉所有人贤妃与我发生争执,她将我推落阶下引致早产。而我要面对的便是生产事。见到稳婆来,我不再分神专心生产。头胎加早产,又遭难产,这胎足从白天生至黑夜。入夜外间不再有宫嫔嘈杂之音,我自第四次昏厥中被唤醒,管深跪下身跟我说:“姑娘,夫人就快到了,您要坚持住!”

这一刻我稍有悔意,并不是后悔做此局,而是怕阿娘见我命悬一线伤怀太甚。我将被汗水濡湿的发丝拨开问她:“陛下可在?”她用力点头,我同她说:“告诉他…别让阿娘来瞧我,一见到她我便会想起阿爹,这样我只会想去陪阿爹。”

第7章 生子

我自幼拿管深当长辈,当姐姐待着,还从未见她如此狼狈。她的眼泪淌的哪里都是,我用手替她擦泪:“阿深姐姐别哭了。”她起身去跟陛下禀话,换她人来攥我的手。我这一辈子没这样累过,后见屏风前有个影子晃来晃去,很多人拦着不让进产房。产婆紧着跟我喊说:“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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