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几度秋(10)

作者:眷顾山河

第6章 事起

江表一带颇具声势……我拽住嫂嫂衣袖:“我记得阿兄曾提过,顾家与岳家祖上便有旧怨,就算到我们这一辈还是不和睦。”嫂嫂仔细想了一想:“的确。不过是廉颇与蔺相如的旧怨罢了。国朝崇文,两家又是同时起家,祖辈曾不满岳家官位高他一阶,且父辈又曾互相弹劾过,这梁子便算结下了。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将案上的热茶往她那侧推了推:“不过随意问问。总觉得顾贤妃对我有莫名的敌意,这才清楚缘由。”

嫂嫂搂住我:“阿潺,你定要平安顺遂的产下腹中孩子,阿娘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待你即将生产时她就可入宫探望你了。”她提及的是八月家人入宫照拂的旧例,我朝她一笑:“嫂嫂所言甚是。”该日我登上了望月楼,此处是祖皇帝为许皇后所设。据说许皇后喜赏月思人,因此祖皇帝为她敕造此楼。

夜风微凉,我睹着月沉西楼,今夜竟无月可赏。果然人踏上霉运,便连自然景象也不愿露脸。才要踏下城楼,只听一声:“好兴致。”声音极其熟悉,我行礼已然不便利,他随意挥手:“再多虚礼便要扫兴了。”说罢他亲将披风盖于我身,大朵的合欢花映入眼帘:“说来倒巧。今夜事多心烦,才想来望月,却不料你同在此处。”

我无奈道:“那妾便不叨扰陛下了,这便告退。”我要离开,他却也有走的意思。“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我猛地停滞,见他已向我伸出手:“刚下过雨,玉阶有些滑。”一旁的宫娥都小心翼翼的,却不时觑一眼我们这里,我在一概人的期待下将手放至他掌心,他即握住,扶我走下玉阶。

“高处不胜寒,阁楼上好似真的更冷些。”他望了望我:“此诗中说的并非此意。”我忽然停步,他受我驻足牵引亦停下。“若是妾不慎自从摔落,陛下是能搀住我,还是会同我一起摔下去?”他像是真的认真思索片刻:“朕虽不通武道,无撼动山海之力,搀住你却绰绰有余。”我看了他半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他似乎听不懂:“这程你还看了《史记》,真是可喜可贺,可惜折香是女儿身,倘或是个男儿,今后为官做宰亦大有可能。”他自幼博览群书,醉心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怎么可能听不懂我话中之意。他见我还是不肯走,总不能就停在半途:“你若还不放心,便换管深来搀你。”我摇了摇头,他即添一句:“瞧准、踏稳、行正,则可一路平安。”我满盈笑意的看向他:“那是自身之能可致,假使有人在背后推搡,又当如何?”

他不答,我笑意未褪,又适当添一句:“《史记》确让妾明白许多道理。妾不仅读了袁盎晁错列传,还看了越王勾践世家,原帝王将相的故事,书里说的已极详实了。”他不语,只揽过我,这次是实在的搀我下了阶,待踏至平地他放开我:“这般爱读经史子集,想你腹中孩儿早教极好。你即将身为人母,唯有少思寡欲才能保生产平顺。”

我丝毫不退:“妾这辈子怕是难以‘绝学无忧’,圣人道德不能抵,妾只想做有私欲的俗人罢了。”他静睨着我,昔日教授我读经对弈的师长此刻却无话可说。“管深,送充仪回柏梁殿。”她与一干宫娥即刻上前,我顺意施礼:“妾告退。陛下早些回紫宸歇着罢。”

孕事一入八月,正及炎炎酷暑。贤妃为着我的双身,遣人拨了我份例外的冰来。其实并不用那许多,多了柏梁殿,说不准就剥夺了谁的,我让管深原模原样的送回。两月来陛下统共来柏梁殿五次,均是静坐片刻便离去的。今夜他似乎格外有雅兴,因此邀我在月下对弈。妊娠后闲来无事,时而翻看棋谱,也只是偶有所得。

待第一局胜负分晓,他评道:“你的招数更精进了。”我面上大约是敷衍的笑意:“当食不食兮,反受其殃。胜负之扶兮,于言如发。妾承蒙陛下教导,若无精进,岂非辜负师长一番辛苦?”

下一局搏杀更厉,我将诱敌先行的招数看的很清楚,并不入他的圈套。毫无悬念,这局又是他输。“不舍小得,势必不能获大得,这样看来倒是朕太过瞻前顾后,反倒失了局中先机。”

说罢他坐直了身:“罢了,今日不下了。”我亦不劝解,只陪着他安静坐着。“你更盼弄璋之庆还是弄瓦之喜?”我不假思索:“都好。陛下大抵会更盼皇子罢?”

他攥着茶盏,晃了晃茶沫:“朕更盼女儿。我们的帝姬定极像你,聪颖机警,且不必承担天下的重任。”我莞尔回:“陛下业已有长子,妾的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若真是皇子,不必使他亲近政事,妾愿他此生只做一闲散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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