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罗帷(121)
卫扶余干脆就将脑袋埋了下去。
“王爷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沈令闻捧起她的脸,难得的有些沉默。
她的眼睛太过赤诚明亮,赤诚到沈令闻险些就要对着她敞开一切心扉了。
他将她的脑袋扭到一遍,刻意叫声音冷硬下来。
“那你看看那边。”
卫扶余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泥泞早已让她的绣花鞋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她还未顾得上自己的鞋袜便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
嘉定公主被五花大绑困在十字架上,往日艳丽无边的姿容早已失了光彩,只留下一双暗淡灰白的眸子。
她听见门外的动静便立刻希冀的抬起脸。
待看到卫扶余后,她先是不解,后又哈哈大笑了两声。
“原来是你这么个晦气东西。”
“怎么,可是你那定王夫君厌弃了你,将你也送进来受罪的?”
卫扶余观自己衣着虽不华贵,但比之满身泥泞的嘉定郡主来说,怎么看也不是进来受罪的吧。
她离嘉定郡主三尺之远,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后,轻声开口:“王爷怜惜公主死在异乡,特地让我这个故友来照拂一二。”
“当日定王庆功宴,还要感谢公主让我与定王有了那般机缘。”
“不然,今日如何能在雍州看见公主?”
卫扶余自问向来不是个记仇性子,平日主母刁难嫡姐憎恶,她都可以一笑了之。
可唯独这嘉定公主的这笔仇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与嘉定郡主素不相识,可她却心思歹毒,那日更是险些取她性命。
“那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嘉定眼中闪过心虚,她连连摇头,口里念着:“不可能,你、定王怎么可能看上你。”
卫扶余心里念着沈令闻刚刚凑在她耳边说的话,也没心思与这嘉定多叙旧。
她直截了当问道:“当年你母亲为何上书诬陷定王妃私吞军饷?”
“我不知道……”嘉定郡主一把扑了过来,“你们杀了我母亲!我要杀死你们,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母亲可是昌王妃!”
她用的劲不小,只可惜那架子上的玄铁链子格外坚硬,嘉定就算用足了力气也没有挣脱的开。
周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他将那链子紧了紧,直直勒住嘉定纤细的脖颈,让她再也没有气力挣扎。
卫扶余看的有些心惊。只觉得自己都要传不过来气了。
周砚立在她身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妃您请继续审。”
卫扶余擦了擦手心的汗,讪笑两声道:“有你们不是直接就可以审下来了吗,要我审做什么?”
周砚纹丝不动:“王爷想让您审。”
卫扶余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雍州距离京城甚远,昌王妃一个深闺女子,如何知晓那年定王府军饷数目的?”
嘉定咬紧牙关,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嘴里咒骂着,又时不时哭喊着。
卫扶余对周砚使了个眼色,周砚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这位小王妃是让他使出手段来呢。
他啧了一声,心道卫扶余刚刚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如今倒是一副熟练的样子。
他在右手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阵,不知触到哪处的机关,只听一阵轰鸣之声,嘉定公主脚底下的那块板砖便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滩臭味熏熏的死水。
“王妃如今应该知道这处为何叫水牢了吧。”
周砚手上使了点劲,嘉定的身子便渐渐沉了下去。
污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腕,再流过她的小腿,最终及至腰间。
臭味仿佛就在鼻尖萦绕,作呕的气味已经让嘉定险些要混死了过去。
这远远比严刑拷打还要折磨她。
“卫扶余,你不如杀了我!”
卫扶余端坐于紫檀木椅上,手执卷宗,徐徐翻阅。待一纸卷宗阅闭,她才半掀起眸子,轻飘飘地看着她。
“你只要告诉我当年是谁告诉昌王妃雍州的消息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嘉定的身上,如古木檀香,清幽平静,好似看度生死。
卫扶余启唇:“到了这般境地你还不明白吗,死是最简单的事情。”
“生不如死的事情,才有很多。”
“你们敢!”嘉定仍然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我是陛下亲封的公主,更是乌孙的王后,你们如此对我,不怕皇室和乌孙怪罪吗!”
卫扶余不再多费口舌,只是又对周砚摆摆手,道:“继续吧。”
其实她自己也好奇,沈令闻究竟有怎样的手段能将雍州这一大块地界收拾的妥妥当当。
她扭头去寻沈令闻的踪迹,他遥遥立于原处,光与影在他身后交织,将他的影子倒是照的很分明。
黑暗与他的脸庞相融,缝隙间透出的冷风刮起他的衣袂,缓缓遮住他深邃幽暗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