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63)
好遥远。
她被我偷偷藏起来,偷偷地,连我自己也不敢叩问,何况旁的人?
“……夫人在我身边的日子不长,我时时感念她的恩情。只是我虽然因为久病烦恼,可是疾病之事,怎么能抱怨服侍的人呢。今天若是夫人在……”
若是红玉在……
她不会在了。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她的长相,所有她的回忆,都留在了雪里梅花。而那雪里梅花的景象,有一天也得随着我的消亡而蒸发。
“……也是无能为力的。”
“既然殿下不因为自己的病而责怪他人,为什么又令王妃因为殿下的病蒙受委屈呢?夜深了,王妃照看王子之后又赶来照顾殿下,难道没有露重的隐患?大丧以后,殿下不苟言笑,王妃常常为此忧虑。可是大王对王妃的关怀,却比不上一个值夜的仆从么?刚刚我在外面听见殿下的声音,尚且心惊,何况王妃呢?”
我何尝不懊悔呢?
枉我总说时间的乐趣同我没有缘分,可是为何总是心生窃望?有了希求,自然会有失望,失望了就羞恼成怒。卑劣啊!
“……桑梓,你是忠义的。从大丧以来,王妃和我别居,这次病好以后,我会让王妃同我一起在爻光殿起居。”
第29章 惊雷
李济
连绵的高热低热,从七月一直烧过来,到十月适逢陈国公大寿,王妃带着浴儿回元府小住,才渐渐稳定下来。病中的我时常梦见这凉风吹过的爻光殿,变成了清冷孤傲的九重天上的神仙居住的玉宇危楼。
今年的秋天,又是一个大丰收。大哥没有从悲哀中恢复过来,可是经历了数百年战乱的百姓们却比任何时候更懂得珍惜太平,最快地忘却伤痛已经变成了追求安定生息的必然选择。虽然皇帝在东都,可是东宫监国,百司理事,都还在京师。民部在这个时候是最为忙碌的。民部尚书韦缇最是处繁理剧的高手,越是这时,民部越是有条不紊。宰相们在政事堂偶尔说起来,民部、吏部、大理寺要职在身,都说天下找不出第二个韦缇了。可是我的王师却对我说:“臣事必躬亲,并不是作为一个大臣应当做的。汉朝的丙吉问路边的牛喘,这才是宰相应有的大器。殿下以臣为师,希望记住臣的这一个缺点。”
这一天政事堂的会议,韦缇却没有来。回到东宫,忽然报韦缇求见。我心下十分奇怪,整衣去了乾德殿。
韦缇脸色紧张,见了我,也不叙礼,“殿下,大事。”
说着递给我一封信,“原来只是一个小命案,店家见财起意,谋了投宿者财命。万年县令赵蒙征集所有当天投宿者的证据,竟搜出范阳王与诸王的往来信件,事关天子安危,万年县令报到大理寺。按那人招供,范阳王李声因在文德皇后丧礼上失仪受到皇帝申斥褫夺封地,心怀不满,因此与义阳王李志阴谋:‘当今皇帝是我大伯,我尚且因为皇后的丧礼而受这样的待遇。我等特殊,安王又是皇后一脉,若是他日安王继位,想要彻底清除宗室内的隐患,只要用上这个借口,我们还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吗?听说现在皇帝在病中,不与大臣交通,身边的亲卫,都由驸马都尉独孤尚统辖。前朝有女帝临朝,平阳公主是皇帝皇后唯一的后裔,儿子又聪敏而深得皇帝的喜爱,难道外孙就不成承继大统吗?’因此谋定,要经由驸马、公主挟持天子,在天下联络诸王、侯,在朝中联络王氏族人,软禁天子,矫诏立公主的儿子为皇太孙。这次抓获的使者,就是来京中联系王氏族人的。”
我细细将那信看了几遍,果然压的是范阳王的印信:“联络上王氏了么?”
“据那人说,尚未。”
李声这个人刚猛尚武,既然做出这样的谋划,绝对不会是仅仅依靠几个口舌之士。
“从现在开始,戒严东宫、大内,长安各城门严盘进出人员,公务、商旅等,没有凭证,一律**。公布范阳王、义阳王谋反,令王相暂时摄领王国事务,就地幽禁王室人员,等候天子发落。派使者持节往山阳王李嘉、东莱郡王李帘、信安郡王李居处抚慰。我会亲自召见王攸。除了要拉拢驸马都尉,其余的谋反细节,一概保密。这件事,一定要办得快,大张旗鼓。否则长安与洛阳消息隔断,则后果堪忧。”
“……是否派个特使,到东都说明情况?”
“派,要派,但不是特使。而是呈报朝中日常事务的官员。这次涉及的人这么多,如果特地派人说明,到了事后反而使人觉得朝廷怀疑所有李声意图拉拢的人员。不若只当成一般的谋反案件处理,他们手上没有兵,终究只是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