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36)
皇后入秋来旧疾复发,来势汹汹。我去永安寺里为她斋戒祈福,也想顺便降降火气。
还是寺庙里面清净,往来都是虔诚的香客,再就是往来借住的商旅、学子。我听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府里上下都听见空中念了三声佛。娘信佛,也因此更认为我有慧根。
斋戒第一天的中午,寺里来了新的客人,厢房恰在我隔壁。是一家子。男的自称是茶商,仪表堂堂;女的落落大方,一子一女,激灵乖巧。这么一家子,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羡煞旁人。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又收拾了些时候,等真的想起吃饭,哪里还有的吃?我早上来的时候倒带了不少点心,没什么胃口,一点没吃。就使仆从送了过去。
晚上做晚课的时候那女的和一双儿女都出来诵经,独不见那男的。
晚课毕,那女的来寻我道谢:“中午多谢夫人。”
我笑道:“夫人客气了,不过恰好而已。”她笑起来真好看,叫人有一种从心底舒服起来的熟悉感。
“外子不在,听说夫人也是一个人在寺内,妾借着寺里的斋果烧了些斋菜,夫人若不嫌弃,不如晚餐在我的厢房内用?”
“如此便叨唠了。”
晚膳毕,难得不说起彼此身世。“外子姓谢,妾姓吴。这次陪夫上京,实际上也是为寻几个朋友。”
我说:“妾姓元。不知道夫人要找什么人,我自幼长在长安,也许还能帮得上忙。”
她笑了笑,端的有点倾城倾国的风姿:“倒不必麻烦。我们与那位是旧年相识,原一直知道他在长安的住处,找找应该不难。只是我为身所拘束,一直未能如愿来寻而已。”
“如此,谢公子这就外出去找那几位朋友了?”
“正是。”
吴氏的丈夫往长安找了两天,至我斋戒的最后一天,他们依然没找到人。而我第二天要回去,分别在即,他们依然不肯开口要我帮忙。约摸瞧出了我身份非常,只不敢开口。
那天睡得不甚安稳,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睁眼一问时辰,不过刚刚敲过三更。隔壁却有热闹的人声传来。
吕简道:“好像他们一直要找的那个人找着了,这大半夜的就跑寺里,墙的隔音也不好,王妃被吵醒了吧。”
哦,看来我这趟永济寺也来得圆满了。厢房里没有点灯,外面的月光蹭进来,衬得房里格外安静,隔壁的声音更清晰。
谢公子的声音道:“……大恩无以为报,请受三拜……”
另一个声音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如何当得起哪……快请起……”
一会儿又听吴氏道:“……自从他中恩科以后,也曾多方打听你们的消息,只是探寻不着……天幸你恰回长安……鸿舆不是一向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没有随你同来?”
一会儿寂静了,只听他们的朋友叹了口气道:“你们还记得当年在与鸿遇有恩的那位公子么?”
吴氏道:“自然记得。当时匆匆不得细问。这次来,本是要连他一同谢过的。”
朋友长长叹了口气:“奈何啊!你们知道那公子是谁么?”
“那位公子,是当朝安王。”
原来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晃了一晃神,再听时只听谢公子道:“……去年抚慰山东,倒是见过面。不想如此巧合。”
原来是她。
吴氏道:“那红玉现在何处?”
“那次元默给她诊病,就瞧出了她有顽疾……”声音里带来哽咽腔,“后来她身体实在撑不住,我劝了她几回,去年终于带得她到洛阳调养。偏偏恰逢安王出使江南。她一听说,不管不顾,瞒着我也偷偷去了江南……她那时,怎么还经得起车船折腾哪……”
“……江南那样乱,居然叫她真逢见安王,只是在混乱中又在雪地里冻了一夜,那身体已经全垮了。只是终于做了安王室内的人,也算了了她一直的痴念。”
“……去年二月十四走的,我见过她最后一面,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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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
秋,山东江南大收。各州郡都上了贺表。谏议大夫以天下方安,不合受赞,在未央殿前说了一通,天子准了。诏下有政绩卓越者一十八个县令进京。
皇后旧疾复发,已经连日卧榻不见人了。
我在三省理完了事,正要回府,听得外面人员丛聚,议论之声不绝。问了才知道,特厥乱了。
特厥现在的可汗乃美是前可汗斯根舍的大儿子。特厥原有幼子守产的旧俗,斯根舍死前,把汗位传给了乃美,并要他起誓死后再把汗位传给幼子个格失利。乃美年老,想把位子给自己的儿子留着,因计划在王庭召见个朗失利的时候将其杀死。个朗失利长年在外,手底下也养了精兵强将,知道了消息,也不去王庭了,当即自立为汗,起兵攻打乃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