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88)
陈昭妧微微喘息着问道:“现下几时了?”
“大约是戌时了。”
“得快些,今日虽是太后寿辰,最晚亥时宫门也该锁了。”
“别急,你有没有伤到腿脚?”
“没有,走这边,这里有条路近。”
陈昭妧顾不得身上疼痛,拉着谢恒走树木遮掩的一条小路。
每动一步,都是对谢恒的考验和煎熬,他一直踩在理智崩溃的边缘线,假使她突然停下,他不知会发生什么。
直到发觉走错了地界,到了御花园里时,谢恒终于对着眼前熟悉的池子妥协了。
上辈子把她扔在这池子里,这辈子活该轮到他。
谢恒松开陈昭妧,往前几步,踏进沦虚池中,激起了一些水花。微凉的池水暂且能帮他压制心底的躁动,但只是杯水车薪。
看得陈昭妧一愣,赶忙跑过去拽谢恒,却被他握住手腕制止。
她脚底一滑,膝盖跪在了池边围砖上,鼻子磕在他下颌线的骨头上,撞得生疼,好半天都动弹不得,只能暂维持着这般姿势。
谢恒浑身都僵了,不敢擅动,凡是她的呼吸拂过之处,都似火烧。
片刻后,钻骨疼痛稍减,陈昭妧勉强支起身子,坐在围砖上,揉揉伸不直的膝盖和发酸的鼻梁,伸手探了下谢恒的额头。
“你发热了?身上这么烫,不能在池子里泡着,快起来。”
他躲开她的手:“没事。”
“上来,宫门就快下钥了。”
她再去抓,他却往后退了几步,搅乱了池水中的隐约月光,身子也沉下去一些,肩头堪堪露出水面。
陈昭妧莫名生出一瞬遐思,怎么像是…她不小心撞见他沐浴似的。
谢恒道:“你先走,林杭会来找我,不必担心。”
陈昭妧觉得蹊跷:“你怎么了?”
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跳进池子里,怕不是烧坏脑子了?
她又伸出手:“快上来,我送你回家。”
“去别院。”他终于妥协,反手握紧她,渐渐靠近。
“沈先生不是在安国公府吗?你烧得这么严重,得赶紧回去看病。”
“我不是生病发热。”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谢恒已经到了陈昭妧眼前,挡住她眼中的月辉,让她满眼只有他一人。
“你哪里不舒服?”
陈昭妧思索着,难道他发了什么急症,还是旧伤复发,误把这里当成他自家温泉了?
“妧妧想知道?”
不知何时,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指尖抚过她细腻玉颈,再到她温凉柔软的脸颊上,拇指压在她的嘴角。
见她懵懵抬眼,等他答复,他便再也抵挡不住了。
其实他一掌就可以盖住她的全脸,可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屏住呼吸缓慢凑近。
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就像她刚刚试探他的体温一样。
“知道了么?”他并未与她分离,而是缓缓向下,吻过她眉心后停了一瞬,“还不走么?”
第42章
看着她踉跄着跑远的背影,谢恒握拳捶在围砖上,悔恨不已。
微风吹拂着湿透的衣裳,他却觉不到一丝凉意,反而五内燥热,焦郁攻心,呕出一口鲜血。
在漆黑的夜里,万物颜色暗淡,血色落入池中便稀释散开,仿佛从未出现过,沾在他衣袍上的血水混着池水,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衣裳只是沾湿了而已。
半晌,林杭把谢恒从池里捞出来,闻出一股血腥味,又想到刚才郡主慌张从他和芸儿身边跑过,便猜测不妙,估计是郡主伤了世子。
地上一枚小银盒闪着刺眼的光亮,谢恒看见了,这东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便扶着林杭,把它捡起来,塞进怀里。
出宫后,林杭实在忍不住问:“世子,你受伤了?”
“无碍,去别院。”
“可沈先生在府上,公爷现在应当歇下了,咱从后门回去?”
“也好。”
谢恒强撑着坐进马车,一路颠簸回府,只感觉浑身力虚气燥,下马车的时候都要扶着林杭借力。
街道上静悄悄的,安国公府后门只挂了两盏灯笼。林杭上前叩门,没想到开门的正是管家,安国公早就等在这了。
安国公见谢恒似是虚弱,忙把人从林杭肩上接过来,关切问道:“怎么沾湿了衣裳?”
“我…喝多了酒,失足掉进池子里了。”
说罢,谢恒晕了过去。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快,快叫沈先生来!”
林杭自知大事不妙,趁着沈先生给谢恒把脉时的空当,主动报告了目睹的事,并未把自己猜测的说出来。
安国公未言只字片语,却让林杭骇于他隐约的杀气。
禀告之后,林杭自去领罚。
安国公急切进屋,向沈阙询问:“恒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