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128)
起初被禁足时,景瑶难免怨恨,慢慢地没了恨的力气,遂生了别的念头,到今日才取下窗纱,踩着椅子摇摇晃晃地将长纱系上头顶的横木。
只等挂上头颅,她这一生就要了结,不必有余生蹉跎磋磨。
景瑶终于含着泪下定决心时,突然被一道喊声惊住。
“景瑶!”云纪顾不得了,从窗子翻进来,一把将景瑶抱在怀里。
椅子翻倒在地,除此一瞬声响,宫殿里又复寂静。
好半晌,云纪才松开景瑶,擦去她流淌满面的泪痕道:“跟我走。”
景瑶只在他怀里默声地哭,几乎要将她的一颗心哭碎了。
而云纪何尝不心痛,只抱着景瑶,拿袖口给她擦泪,将衣袖沾湿了,将她的脸颊眼角擦红了,仍止不住汹涌的泪。
自中秋之后,陈国上空看似如常,依旧秋高气爽,月相轮变如常,实则风云暗涌,都在下头。
先是陈旭请旨出征,助贺兰赤昙平边境水匪之乱,再是裕王请旨,送云纪归齐。
自陈旭走后,没人再管束着陈昭妧,她便常得空往谢家别院跑。
谢恒每每休沐都去别院,继续教她骑射武艺。
如今的时局,谢恒和陈昭妧细细考量过,不出所料,裕王举荐谢恒出使,也私下同谢恒谈及调兵遣将之事。
裕王要谢恒做的事不多,只是在送云纪归齐后,在齐国拖延一段时日以争取时间。
陈昭妧一早写了书信给贺兰赤昙,信中委婉提及一些兵事,她以此方式向舅舅询问,实则在试探贺兰赤昙的立场。
果如陈昭妧所想,贺兰赤昙并不主战。
贺兰赤昙也不是傻子,如此几封书信往来,渐渐猜到了陈昭妧的用意,与她直言道会提防裕王动向,叫她安心,莫要蹚这摊浑水。
皇宫内的动向,她也让赵嘉欢多多留意着。赵嘉欢心思单纯,没想太多,只当陈昭妧是担忧皇后不在景瑶受欺负,而只有她赵嘉欢冰雪聪明能识破淑妃的诡计,故而欣然自得地应下了。
直到后来,赵嘉欢几次入宫想见景瑶被淑妃拦下,渐渐发觉事情蹊跷,只好借口给太后侍疾,才明白了事情原委,便索性在宫中住下服侍太后,以提防淑妃。
只剩下陈旭那边,陈昭妧正愁该如何入手。
谢恒道无妨,若要正面冲突,他可与贺兰赤昙围攻陈旭,也可如前世一般使计策,都会轻易取胜。
陈昭妧笑笑:“我知道你的计策厉害,但若有可能,我还是想让哥哥彻底转变心思。”
“妧妧要与我同去么?”
“我想去,你让么?”
谢恒颔首,错开她的视线。
“此行凶险,难免有兵刃相向,妧妧…不如等我回来?”
“你原先还说要与我私奔。”
谢恒立刻红了脸。
陈昭妧握住谢恒的手,认真道:“你此行没有副将,有我在你身边,如虎添翼是一。我想途径浚水,劝说哥哥,是二。我私心不想离你太远太久,是为三。徊之,你让我与你同去,好不好?”
谢恒缓缓与她对视,见她眼中清澈明亮,从中觉出坦然希冀,不觉握紧了她的手。
他抱紧她道:“好,我定会护你周全。”
第61章
临行前,陈昭妧去看望了外祖父,称自己日日被琴棋书画搅得支不开身,忙里偷闲才能得空过来。
贺兰芮道:“妧儿若不喜欢那些,就不学了,外祖和你父王说,他不听也得听,怎么能将我们妧儿累成这样?”
陈昭妧忙道:“其实我是喜欢书画女红的,闲来无事绣花画画儿还能打发时间,凡事都要先苦后甜嘛,妧儿不怕累。待我将新的图绣好了,就拿来献给外祖父。”
一通话哄得贺兰芮眉开眼笑,便也罢了。
回府后,陈昭妧收拾好行囊,只带了更换的一身衣裳,又嘱咐好芸儿和芝儿,务必帮她隐瞒此事。
她让芸儿从库房取出一张旧琴谱和一尊玉雕石榴树,让芸儿在景瑶生辰时送进宫,到时称她身子不适,不能去祝贺。若到了自己生辰那日,陈昭妧还没回来,也用同样的借口挡人。年节的时候,都是如此。
临行前,陈昭妧将一切打点妥当,去了祠堂,祭拜她的母妃。
在贺兰素雯的牌位前,陈昭妧点了香,敬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母妃,女儿不肖,不能眼看着父王如此行事。妧儿自小读书所见,圣人所言,皆以苍生百姓为本,绝没有令天下覆灭以全私心的道理。”陈昭妧凝视着母亲的牌位,悄声问询,“母妃在天之灵,也不愿父王自毁一世英名吧。”
“求母妃保佑妧儿此行顺利。”陈昭妧心念了一遍,虔诚再拜,回身时见父王竟在身后,暗吃了一惊,不知父王听到她刚说的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