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61)
“那时候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白葭牢牢盯着高座上的少女,似乎想要从那张苍白木然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有太多的疑问。此刻她依旧对阴主那时的晦涩言语一知半解,脑袋中如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壁膜,让她怎么也无法想明白,可直觉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早已串成了环,而那应该是什么的关键。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室内之内响起。
白葭闻声一怔,侧首看去,只见李良歧向着虚空中高座之中的阴主半仰着脸孔,他的轮廓在白色背景中清晰立体,微微压细的眼尾以及绷紧的严肃唇角让他渗透出一股陌生的气息。她看到李良歧的嘴角微微颤了一下,随着他的猛然咬牙,唇角往后一拉。
“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安排之下?”李良歧像是确定了什么,咬着字般低声质问。
这一直白的问句不啻于平地惊雷,谁都听出了李良歧的言下之意——是眼前这个神祇操控了生死,执掌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叶阑声一个怔愣之下,惊疑不定的看向李良歧,脸上的神情变化不定。然而,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个颤栗,霍然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坐上那一个苍白的少女。
又是那一片机械似的停顿,录音断片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静谧之中只有各自如战鼓激烈的心跳声。
第106章
这一次,即便是白葭也忽然变得异常沉得住气。她思绪混乱,但整个人却像是浸入冰凉的水中一般尤其平静。
须臾,像是跳过卡带一般,石室内回荡起阴主的声音。
“我只是不能让这个世界毁灭——无论是你李良歧,还是我的孪生同胞,太昭。”
那平静及至苍白的声音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也不知道是否给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那毫无起伏的音调里隐隐透出一种警示和告诫意味。
李良歧眉眼不动,仿若没听见一般。师父曾说他骄傲自负,轻易许诺,对任何事都无所顾忌,也许是对错参半。他瞥了眼身侧的两人,对自己无声笑了笑。
“太昭生性过分正直绝对,在他眼里无非光就是影,若不正义就无非邪恶,他从来不知何为清浊并饮,也不认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泥沙俱下的。这样的他若见我化为这归墟的心脏,永世以来如此直至衰竭,定不惜毁灭这个天地来让我获得解脱……可我不愿。”
“这世间的人类同我们一般也有生存权利,他们短暂的一生不过我们一弹指,一眨眼之瞬,但他们总是怀着希望,努力生活,拼命去创造自己的人生。我看到了人类的坚定和毅力,感受到了人类的执着不屈和顽强拼搏,我敬畏人类。”
这一次,阴主没有那突兀的停顿,用平铺直叙的声音进行了一场完整的讲述。
“呵——”随着一声若有似无轻嗤,李良歧不紧不慢的开口,然而他的那双漆黑稍大的眼眸却随着他的声音深沉了下去,他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
“说什么敬畏?明明人类就是□□控着命运的傀儡。在你们神祇看来,人类若选择不同的道路,即便他们选的是一条死路,只要违背了你们所指向的道路,那便是不可饶恕。人类也因此只能适者生存,变得惧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否就是把人类变成那归墟百万灵众?”
叶阑声握着掩日剑的手指动了一下,他紧绷着身体,眼神落到语声从容,声音掷地有力的李良歧身上。
这次依旧没有停顿,只听得阴主很快便给出了回答,“并非如此。”
“神虽创造了人,但却渐渐开始忌惮人。最开始,神按照自己的形态造化人,唯独没有赋予神力,授予知识,让其各自繁衍生息。然而,人对自己根源的追溯,对自己创造者的敬畏,使得他们一步步无比渴望到达神的跟前,而在这一步步的朝圣道路上,拥有了近神的智慧和能力的人开始产生颠覆的想法,他们开始互相统治,奴役,厮杀,侵占,杀戮。”
那是湮灭在千万年时间长河里的久远文明历史,只有存在了相对长久的神祇才得以知晓的过去——那个人类曾一度最接近神祇的时刻。
白葭被人类从古繁衍至今的那种相似的欲望和贪婪所震慑。她半张着嘴,觉得自己想说什么话却又怎么也吞吐不出。
“神见此,于至高天降下雷霆巨火,屠灭了已在天梯上的人,人的数量由此神怒骤减。遭遇灭顶之灾的幸存者们从此对神望而生畏,顶膜礼拜。而神也自此对地上的人心存忌惮,从而依循天地规律,因果轮回,一切开始被约束,人再无近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