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22)
月色清光下,映照出的女孩面容姣好,雪肌妍色,一头霜白的长发泛着冷月幽光,更奇异的是女孩的眼睛呈剔透的湛碧,如莹莹碧泉。赫然就是胡游。
胡游转头对着身后某处,道,“他走了。”
浓重化不开的黑暗中静了一瞬,其间有一团阴影动了动,发出细微衣物摩擦声。接着,一个兜着宽大黑风帽的人走了出来,那人风帽压得低,看不见面容。
有红光从那人手里发出。胡游低头看去,只见一只小小的类似仓鼠的艳红小兽被捏在纤长白皙的指间,正在指间奋力扑腾短小的四肢。
小兽挣扎一阵,还是无法动弹,身体一松放弃一般垂下四肢不再动弹。随后,有火焰凭空从小兽的身上骤然燃起。然而,握住它的手指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不为所动。
“卜梦貘?”胡游惊讶的脱口。“它怎么跟来了。”
虽然,不久前见得这灵兽吞吐出那个进入生梦的女孩,胡游乍见还是难掩吃惊。
卜梦貘不同于为意念而聚生的地祇灵族,是为天地蕴化的珍稀至灵之物,梦火能把心燎烧成荒原。这种灵兽千万年才生一只,相传它们常以人生梦境为食,却甚为挑食,因此自古以来,几乎消失殆尽。
“它当时忽然出现在归墟边,我就应该意识到的。”一个冷沉的男声徐徐响起。
胡游抬头。只见黑风帽里的人缓缓平抬起右手,在他动作的同时,四周有微风平地而起。那风徐缓轻慢,吹得那人的黑风帽半滑落。
风帽下是一个异常俊美的短发男人。他此刻面色冷峻的抿着薄唇,额前细碎的黑色刘海和睫翳投射下的阴影交织在一起落于几近病弱苍白的脸上。
“无需奇怪。‘无颜面’只对生魂起作用,而你之前会看到幻象,是因为被归墟压制了力量。如今到了现世,‘无颜面’便自然不再起作用。”叶阑声半敛着眼皮注视着手心那缕跳动幽光里出现的一盏小灯,他并不抬眼,却似乎知道胡游在想什么,冷声道。
胡游看着他微微发愣。她没想到那张诡异笑脸的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张俊皎隽永而不苟言笑的脸,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叶阑声态度好转的多话。
她怔了一下,一转眼却见他摊开的手心中慢慢转动的那盏缩小的祭魂转魄灯,灯身清幽的光犹如磷火,正对着那通体火焰的卜梦貘,胡游惊愕,“你这是做什么?”
“消除它的记忆,免得它找兮夷告状。”
随着他冷淡的声音响起,卜梦貘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极力甩着脑袋发出一长串“叽咕叽咕”的声音,粗短的四肢胡乱的四下猛力狂蹬,可惜在叶阑声指间终是徒劳。
胡游看着那小灯转过一圈又一圈,明昧交映,不禁想起了族姥姥曾经讲过的那首八重境诀——
‘一重缘二重灭,三重生离四重怨,五重欢,六重冤,七重镜难圆,八重无垠雪。’
祭魂转魄灯身共有八镜相,每面代表一重梦境,总共八重境。
卜梦貘挣扎力度渐渐缓和下来,四仰八叉的昂着脖子竟是砸吧了一下嘴,显然是进入了什么梦境中。叶阑声见此,右手反手一握,收了灯。瞬的手往河面猛地一划,濯吾河水中仿佛被一道利刃劈开,水流顿时分拨两侧,底下出现了一条树洞似的圆形甬道,他随即手腕一甩把卜梦貘扔了进去。
水面闭合,平稳光华,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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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李问真家,白葭走到外面才发现正值深夜当中,冷月被裹在浓暗的夜色里。她这才发现自己一身空落落,既身无分文也没伞遮掩,只得在细雨中走走停停许久,才左躲右藏的避人耳目回到了事故现场。
深夜雨中的马路已经空无一人,漆黑的柏油路泛出油亮的白光。甚至白葭那场车祸的痕迹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据李问真所言他是昨天背回她,也就是说自己至少躺了两天尸。那这两天,那面小镜还有可能在原处么?
白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睛在黝黑湿漉的地面上来回扫。地面上银白的雨水反光让她的眼眸亮了又灭。
几个反复来回细查,几乎恨不得把路刨透的白葭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她失望的垂着脑袋,难掩丧气的往回走,水珠从额前的发丝一滴滴垂下。经过路边的花坛时,她顺手捡了一把不知为何卡落在其中的黑伞。
撑着黑伞的她,眼神就像没有星辰的茫茫夜空失落黯然。她不自觉的抚上空空如也的脖子,似是累极般长长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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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沥的雨水不断敲击窗玻璃,窗前的地板被打湿后落了一块深褐的水渍。雪白的窗帘由于被雨水打湿而变得滞重,随着灌入的风从中间鼓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