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83)
净幻御莲?
白葭怔怔的看着那朵斑斓开绽的莲花,忽然反应过来,看向李良歧。只见他高举手臂,掌心悬空托着那张黑色的转魄灯,灯身八面此刻铺展而开,中心的莲焰悬空灼灼有光,熠熠生辉。
可即便如此,那白光也似有千斤顶一般正寸寸下压。
就在这时,白葭看到李良歧一瞬间翻转过持剑的手,遥遥刺向那一束白光。那一把黑色长剑剑身陡然散发出一阵浓烈的黑气,随之化为无数把同样的蓄势待发的黑剑,密密麻麻的一并悬在半空中,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随后李良歧身形一动,居然迎着白光而上,所有的黑剑在那一刻都聚集到了他的手中,化成了一把和那道光柱不相上下的黑色巨剑。
黑白两色如同日夜交辉,倒映进白葭瞳孔的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了李良歧带着近乎空寂的古怪笑容所说的话。
“我要破坏和颠覆的只有这主宰一切的命运,即使……毁天灭地。”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白葭,她慌乱无措的拼命叫喊,震落了眼角的泪水。“不,不……李良歧,住手。”
黑剑与白光相击那一瞬,天地陡然震动起来。在那两股强大力量互相冲击下,碰撞之处向外迸发出一圈气流五彩光圈,就在那斑斓的气流扩散至白葭眼前时,周围所有的景象像是影片卡带一样忽然停滞住,紧接着,眼前那静止的景象像泡沫又像玻璃一样猛然被震碎。
白葭被这猝不及防的景象所震,就在碎片纷飞的同时,她发现自己僵硬的身体不知怎的竟然能动了,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下意识的侧首以双臂格挡头部,然而之后却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冲击和疼痛,她不安的放下手臂,抬头。
下一刻,她却恨不得没有睁开眼睛。
大地陷入一种空前的死寂中。眼前的景象譬如炼狱,血火交融的大地硝烟未散,一片荒瘠,残垣断壁间尸殍遍野,满是零落的残肢焦骸,四下里是无数凹陷的暗色血泊。
多不胜数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拥在一起,跳蹿着几簇旺盛燃烧的火焰,发出‘呲呲——’的声响,灰蒙蒙的穹宇中有几只展翅的秃鹫,盘旋未下似乎在挑选地上的饕餮美食。
这景象不知持续了多久,湿漉漉的深色泥土和尸首证明期间显然下过一场雨,然而滂沱的雨水冲刷不去惨烈的血腥,反而从泥土中浓郁的升腾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乌焦的腥臭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难以忍受的恶臭让白葭一下捂住嘴巴,腹中激烈的骤然翻涌使得她浑身发冷颤栗,肩膀瑟瑟发颤。
“唔——”就在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的刹那,她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深深的弯下腰,吐得激烈而彻底,把本来便空着的肚子几乎吐出了胆汁。在吐无可吐之后,白葭大口的喘着气,抹了把嘴巴,咬着牙直起身体。
吐去了身体的水分后,白葭只觉得眼前发昏,喉间酸涩难以,浑浑噩噩之间,她听到一个满是哭腔的童稚声音响起。
在这修罗场上格外的清晰。
“兄长……兄长……你醒醒……哇……”一个额间系着一块蓝布抹额的小少年,涕泗横流的跪坐在一句残断焦黑的尸骸边不断摇晃着尸体,小小的五官扭结在一起,悲恸的嚎啕大哭。
“李先河?”白葭看清那泪水斑驳的脸后,怔了一下,继而心中涌现无限悲戚来。
这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少年在本该调皮捣蛋,嬉笑打闹的年纪却亲眼目睹了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从今往后,这片大地上已经再也没有他的族人了。
白葭苍白着脸,哀戚的转过眼眸。就在瞥过几具堆叠而起的焦黑尸体时,瞳孔一缩,表情猛然一滞。
在这一片黑与红,血与火交融的大地上,有一个持剑的白色背影遥遥独立于一众尸骸之中,削瘦佝偻的背影仿佛一抹游离的魂魄。
那人披头散发,白袍斑驳染血,似乎是感知到身后的视线,那人慢慢转头,斑斓的光在那人身前盈盈发亮,让背光的面容变得隐晦一片,散乱黏湿的长发丝在弥漫着腥臭和焦腐的风中扬起,从贴面的湿漉漉的发丝中隐约透出寂灭的眼神。
李良歧!这个人居然是李良歧。
白葭全身一震,那一个晦暗冰冷的眼神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让她一时间忘了上前。
李良歧晦暗黯淡的眼眸不知在看些什么,顿了一下后转回头去,披散的染血长发在风中猎猎而起,那一个茕茕独立的背影透出一种极尽悲凉来。忽然,只见垂落的袖袍之间一下坠掉出什么东西,晃荡摆动之间反射出一道亮光。
光亮闪过白葭眼前,让她不由定睛去看那束光,然而视线中的那一物让她愣怔住,“凌笼八角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