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49)

作者:闻人谁

宁宵与看在眼里,只是笑着点头,“有劳了。”

“大人哪里的话,替大人分忧是小的毕生的荣幸。”那狱卒像苍蝇一般搓了搓手,摸了一下油腻的鼻子笑道,“那小的先下去了。”

待得那狱卒回了蒙阿狱,宁宵与转过身对杨果道,“杨姑娘,想必应该有听过瓮中捉鳖。今次烦请你再吩咐下去,如同这蒙阿狱一样放松高台大殿的守卫,让刚才的那个女孩去见琼盏圣女。”

“……是。我明白了。”杨果忍住心中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不适感,皱着眉头应道。

宁宵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果,他曾派‘窥’打探过她的生平,发现她心中的那份隐秘而扭曲的情感将会有着相当有趣的利用价值。

‘窥’是负责线报的无面人,因为特别柔软的体质,他甚至可以藏在不为人所察觉的酒缸中,因此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

“这一场盛大的火焰就要熊熊而起了。不知它到底能烧到什么程度,又能烧尽些什么。”宁宵与含义不明的挑着嘴角,喃喃自问。

他看着北面的穹宇,眼中似有愉悦却又似乎是极尽无聊,眼里似是而非的倒映着云霞。

第60章

月见城中心的高台之上,日光隐在厚积浓密的云层后,使得整个高台有一种惨淡的灰白。

那如同绵阳身上打卷的毛发一般的低垂积云,上面似乎兜着什么,在天穹勾勒出分明的弧度,最低的那一片云层几乎触碰到了大殿的尖顶。

这片天空无风无光,似有向下施加的压抑狂暴。

此刻,白色的纱幔和廊柱环绕起一间圆形的偏殿中有两个身影轻细的进行着一场对话。

“琼盏,你应该答应李良歧离开这里的,这样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白葭站在大殿之中,看着石桌旁的琼盏,哀戚的叹息。

她在须臾之前通过地下的殊途来到了这高台。高台之上依旧有徘徊未散的民众集结,她混在其中,小心的躲开了高台巡视的守卫,一路算是有惊无险,闪身蹿入了偏殿。

“不,即使你无论再问几次,我也同样决不离开。”

琼盏平静地摇头,雪白的指尖慢慢在石桌之上那杯热茶边缘描摹着。她的指甲红润晶莹,缝隙中却有一丝殷红,有什么渗入了指甲缝隙中。她指尖动作一顿,从杯盏之上即刻悄然收拢五指,下意识的用力去抠,喉间依旧残留着的那股难忍的恶心让她脸色苍白。

那是她在殊途底下那个昏暗石室中奋力挣扎时抓下的痕迹。那在她身心再度刻下的烙印,此刻以这样的方式再度提醒自己。

这样的回答让白葭一怔,忍不住心中的惊疑,不可置信的脱口,“为什么?你所守护的人民不但对你那样……还想置你于死地,你却还是选择留下?”

啪的一声,食指甲应声断裂,琼盏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把流血的手指收紧袖中。她默不作声的看着桌上那盏茶水不断的慢慢氤氲起袅袅白色烟气,看得无比专注。

白葭被琼盏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弄得有些焦躁,她不能理解这不言语却也无甚表情变化的琼盏此刻到底是何意,心中一急,等不及对方的回答便又径直开口。

“而且你明明知道的,李良歧并不是为了克尔伽的那些人所留下来抵御外敌,他想保护的从始自终就只有一个你。在你的人民心中,你只是克什族的一个圣女,是一个聆听神谕的工具或桥梁,而对于李良歧来说,你只是你。”

“我知道。”琼盏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捏起手指,在指尖隐隐钻心作痛中缓缓点头。

“既然知道,你也不愿离开这里?”

白葭怔怔出声,对此觉得荒谬和无法理解,只见琼盏缓缓摇头,向她抬起脸。

“客尔伽的人们是我生存至今的意义。曾经的我连觉得痛苦都必须小心翼翼,没有任何求生的愿望,本应死在很多年前的那场试炼遴选里,后来我是作为克什族圣女这一身份才活到了今天,因此即使民众今日想要置我死地,我也决不能背叛他们。”

琼盏的语气带着初霁后化雪的柔软和沁凉。她朝白葭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单薄浅淡的笑容,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有一种最初的坚持和最终的固执。

白葭无法想象面前这个高洁光华的圣女居然拥有着那般冰冷的过去,她心中震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得呐呐的挣扎开口,试图说些什么,“我不明白。你所一心所想的那些人,他们……”

“白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琼盏忽然出声打断了白葭,嘴角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

这样的琼盏让白葭隐隐觉得不安,更何况那语气里有一种奇特的央求和期待。白葭下意识的摇头,还未等她出声拒绝,就听到琼盏平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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