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葭(122)
琼盏的长袍猎风而起,宽大的袖子鼓胀翻飞,让她成为一只临飞的翅鸟,圣洁高华而不可接近。
白葭看着那个翩若出尘,皎若白月的白袍女子,想到了被撕去的书页边角上的那个名字。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琼盏?
李良歧没有说话,他望着面纱之后的琼盏,只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而澄澈,平静而坚定的回视他。
白葭怔怔的看着两人沉默对视,心中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眼前的两人周身环绕着一种柔和融洽的气氛,在明亮的光线中投射出两个模糊的剪影轮廓,白葭一时间只觉得两人同样的风月霁光,出尘绝世,宛若一对仙人。
如此念头一想,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对李良歧的那种朦胧的心情——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在无助绝望时为他所救,又加之一以贯之的认知被骤然全部颠覆,这才也许把对他的感激和依赖误解成了某种错觉。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急切偏执的想要弄清的这段过往,如不是为了李良歧,那又是为了谁呢?
心头陡然闪过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白惊了一下,发起怔来。
静谧中李良歧似乎率先败下阵来,只听他无可奈何的轻叹道,“琼盏,我会等到你愿意跟我走的那一天。”
琼盏不言语,在台阶之上默然而立,宽大的衣袍临风而动,像只是看着一个向自己祷告,向神进行祈愿的民众一般,眼神深沉而毫无波澜。
这时的李良歧年轻气盛,十分硬气也有一股自恃的傲气,他并不知道,彼时信誓旦旦的自己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没有等到琼盏。
白葭转过眼珠,看着眼前静静垂落,微微拂动的白色帷幔发愣。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不知怎的忽然就落下泪来,眼角慢慢凝起的滚烫泪水一下滚落至耳后。
低垂的帷幔之外,有轻细平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微风婉转低吟的声音。
半晌,寂静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隐隐叹息。
第50章
“圣女姐姐,药好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接着是一阵琐碎的清晰脚步声。
琼盏转过眼,一个身形娇小,头顶用长缎扎束一只小团髻的青衣少女,双手捧着一只方形的白玉瓷碗从殿外一溜烟的蹿进来,她两只胳膊僵硬的平举着保持平衡,眼睛紧盯着碗里晃动的药汁,生怕溅出来一滴。
那白玉瓷碗转瞬便被端到了琼盏眼前,她看着碗中如同清水一般无色透明的液体,问那青衣少女,“小瑶,这药里加望血草了么?”
“加了加了。”
木清瑶从药碗里抬起眼,闷闷不乐的瘪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点头。她顿了一下,似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苦恼,嘟囔道,“圣女姐姐,这已经是最后一株望血草了。”
琼盏似乎没在听一般,心不在焉的淡淡点头。
望血草是绝对珍贵的药草。能使白骨沁血,甚至未久的尸者回魂,是一种可用于亡者或将亡者的神物。
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气力,几乎九死一生才找到两株,可琼盏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给了一个陌生女孩。
木清瑶看了眼琼盏,有些难过,怏怏不快的撅起嘴唇。
琼盏察觉到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少女忽然的沉默,她转眼去看,只见眼前的木清瑶一脸不满和失落,低低垂着眼。
她微微一顿,转瞬便意识到什么,不由对木清瑶抱歉的笑笑,接过那只药碗,一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微微俯低身体,使自己得以和她的眼睛得以保持平视。
“小瑶,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若是藏着这株草留给我自保,让我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孩死亡,你让我如何心安。”
琼盏像是哄着一个孩子一样柔声认真道,她感到手下紧绷的纤弱肩膀僵了一下,而后微微放松。
木清瑶暗自咬住唇角,犹豫了一下翻起敛垂的眼皮。她有一双明媚灵动的杏眼,在额前齐平的黑发下,显得滚圆可爱,而在迎向光线的时候瞳孔微缩,眼底更是有隐隐湛碧之色,光泽流转间十分美丽。
“……我知道。可是、可是没了望血草,你怎么办?”像是个犯错的孩子,木清瑶的神情落寞,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拖着尾音。
“当然是和所有人一样,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死去。”
琼盏笑了,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看着她一双杏眼里一览无余的担忧和焦急,那一刻隐藏在面纱后的脸孔透出一些寂寥萧瑟来,那双澄澈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易察觉的微沉。
也许只有在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少女面前,如今作为琼盏圣女居于高台大殿之上的她才可以说出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