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40)

作者:文选与文

郭良慈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阐儿的意思?”

唐作勘道:“阐儿是同意的。”

郭良慈便不再问了。她也觉得岑皛那孩子性子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倘若好好教导一番,说不定会温和些,也能相处了。

岑皛不嫌弃唐家,这是郭良慈最大的安慰,作为回应,郭良慈有必要把岑皛变成一个姑娘家。郭良慈这么想着,在梦里回到了神都。

由富转贫,由贵入贱,这样的变化,只有反过来才能欣然接受。

第22章 识字

次日,岑皛早早起来,像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一遍,再去问唐家父母需要做些什么。唐家父母便安排岑皛一起去照料园子里的蔬菜,还是岑皛熟悉的农活,不过更精细些罢了。

在忙碌的间隙里,唐作勘有意无意地提出,欲教岑皛读书识字打发时间。岑皛初时推说没有那么多时间,转念一想,既然是唐阐之父提出来,并不好拒绝。待唐作勘又说了一遍,岑皛便欣然答应。

像岑皛这样出身的人(并非指其荣家人的身份),读书识字是天方夜谭。也因为不识字,对于这些东西产生某种抵触的情绪。上次被荣介亨羞辱的事记忆犹新,构成了双重刺激。

如今,她是与唐家人住在一起,倘若再跟着读书识字,也能亲近些,就是从头开始,未免太难了。

唐作勘似乎对岑皛有异样的信心,他说到做到,当天就找来笔墨纸砚,虽然不是上乘货色,在岑皛看来也是没见过的好东西。

一切从头开始,岑皛首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她看着纸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怎么看都不像荣介亨拿出来那份,不禁有些气馁。

“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唐作勘如此安慰道。

岑皛得了安慰,仍然沮丧,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心中一动,“您教我读书识字,就是我的师父了。”她扑通跪下,“师父在上,受岑皛一拜。”

“快快请起。”唐作勘连忙扶起岑皛,“你既然要做老夫的弟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三个字,很有诱惑力。有了师徒名分,岑皛才觉得自然些,接受唐家的友善也能心安理得。不然,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有了师徒名分以后,唐作勘也方便些,他把私藏的书籍拿出来,教岑皛阅读,又亲自写了字,供岑皛临摹。只是唐家能得到的笔墨纸张有限,不能浪费分毫,这一点岑皛也渐渐明白。

珍惜东西是件好事,可太珍惜了,也就不能发挥其作用,也就失去初衷了。练习写字,笔墨纸张的消耗不可避免,而因此花费的钱财,不能完全依靠唐家——就是想要这么做,也是不可能的。唐家人不说,岑皛却不能不知道。

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生财之道,平日里不过看护菜园子,天上也不可能掉金子。岑皛想过那个从未用过的钱袋子,她决定将里面的钱拿出来买笔墨纸张。本来,唐作勘是不主张用岑皛自己的钱的,但岑皛已经将东西买回来,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就这样,岑皛平日在菜园子里干活,一有空就去练习写字,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既然肯下功夫,进步也是很快的,渐渐就能认识集市上的招牌了。

“这孩子,悟性好,不愧是勋旧贵种。”唐作勘这样对儿子感叹道,“我老了,教不了多少东西,有空你教教她。”

唐阐道:“好。”

唐阐就去看岑皛练字,他不是第一次看岑皛练字,只是从前不过略看一眼,这次却很认真地站着看了很久,结果让岑皛感受到了压力。

岑皛努力保持镇定,师父说过,写字就是锻炼心性,不能轻易被外界的事务干扰。可是,唐阐不是别人,他在这儿,自己真的没法完全静下心来。

岑皛努力掩饰自己的焦躁,她的努力在一个个不成形的字上显露了结果,唐阐也一定看出来了吧。

“沉住气,不急。”

唐阐忽然轻轻说道,他弯下腰,不知是从哪里变出一支笔来,蘸了墨,就在纸上写下岑皛的名字。他的字跟岑皛的字摆在一起,一个好比天上飞的天鹅,一个好比地上跑的癞/蛤/蟆。

岑皛心中羞愧,忍不住默默欣赏起唐阐的字。她还记得荣介亨写的“岑皛”二字,虽是同样的字,不同的人写出来却是不同的感觉。荣介亨的“岑皛”太秀美,让人自惭形秽;唐阐的“岑皛”看起来很舒服,许是字如其人;至于岑皛自己的,一个字——丑。

“写好自己的名字,慢慢来。”唐阐淡淡道,话里没有揶揄的意思。

岑皛感激他,又觉得自己太差劲,虽然被师父赞为“有进步”,总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己高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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