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90)

作者:再枯荣

“有人选了吗?”

“暂且还没有。”奚甯自嘲地笑笑,“小婿为官这些年,跟谁都不近不远的,一时还真寻不着个人手。”

“你提了人,人自然就近你,可全国财政,切不可掉以轻心,倘或用错了人,苦的就是河南的百姓。”

奚甯点头,听其咳嗽,忙掏了绢子递上。乔淳揩揩嘴,将帕上一点血迹折起来,撑着扶手起身,蹒跚着踅出案外,“荆州府的堤,该拨钱就拨钱。他们可以贪,你们却不能放着百姓不管,你们在上头斗,苦的是最底下的生民。这个时候,先把那些是是非非放一放,把堤修好了,明年农户好种地,也不至百姓流离失所。”

春日斜晒,扑在乔淳老态龙钟的躯体上,腰也伸不直,靴亦挪得缓慢。正是这么一副老得再抬不起的脊梁,曾为家国之脊梁,日日夜夜支撑着社稷安危。

奚甯忽觉惭愧,忙起身去搀扶,“父亲教训得是,是小婿糊涂,差一点忘了荆州的百姓。”

“现下想起来也不晚,以后,一刻也别忘,镌在心里。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何况那些个蠹虫奸佞?”

“小婿必定谨记于心。”

乔淳转过脑袋,拍着他的胳膊笑,“走,去瞧瞧你岳母,她念叨着叫你续弦,这么大个家业,总要有人照管,就是大乔儿看着也不放心。我老了,膝下无子,就你们两个女婿,只盼着你们样样都好。”

斑斓的温曛一帧帧闪过游廊,照着一老一壮两片背脊,像是周而复始的太阳,一个接一个,一天接一天。

而还待高升的另一轮金乌,尚且埋在明月下,沉醉在少年的情短情长中,无声地笑着,像个偷香窃玉的贼。

屋里灯花初结,窗外假山上一班仆妇查夜寻检,流火成魅,玉楼听风声,细细绵长,摇花摆柳。对奚桓来讲,这就是他少年时代里最繁荣昌盛时刻。他撑在窗畔,对花绸软绵绵的唇回味无穷。

偏巧采薇门里进来为他铺床,冷不防瞧见他后腰上有小小一块颜色,过来掣着他外头黑色的蝉翼纱,擎灯照里头白色的里子,“爷,怎么后腰上有块血?您伤着了?”

他回神过来,朝后偏偏脑袋,“嗯?怎么会有血?”

连翘在罗汉床上听见,搁下针线过来瞧,“像真是块血,只是颜色不深。”

说话间,奚桓拧起眉将衣裳解了,采薇连翘铺在帐里,他则一把撕开了外头一层黑纱,秉灯一照,的却是一抹血迹,嫣红的,不大深。

他想了又想,未曾哪里受伤,只是背了一天花绸,大约是她身上有伤,蹭在他身上的血迹。

他想去瞧瞧她,拔靴走到屏风门前后,门上梅花点点,落红连天,倏令他猛地想起往常看的那些杂书,里头提过女人“落红”之事。

七拐八拐地,联想起花绸在山上跌了跤,屁股正跌在一块石头上。他踅回床前,拿着衣裳垂眼,那抹淡色的血就成了一缕月魄花魂,旖旎暧昧,妖娆地冲他眨着眼,令他一颗心狂跳不止。

他忙把衣裳卷起来,塞在枕头底下。采薇瞧见好笑起来,“平日多少穿不完的衣裳,这会儿又宝贝起来了。撕都撕坏了,扔了吧。”

说话去枕头底下掏,叫奚桓一把扼住腕子,“你再这么没尊卑,趁早出去别伺候我。”

采薇那性子,正是个外娇内强,自他六七岁后,再没被他吼过,猛地叫他一端正训一句,给她泪珠子训了出来。立时不开交,在屋里摔杯子砸碟,扬言要告到花绸那里去。连翘在一头劝,一头使人收拾,乱哄哄闹一场。

奚桓没空理睬,倒在床上放了帐子,提着衣裳,在秘密世界里,盯着那一块若隐若现的血迹发呆。夜风微动,携带着细细暗涌,仿佛是她被撕破的纯真,被他偷偷收藏,使他徒生一股奇异的、见不得人的快乐。

盯着盯着,滚烫的血静默地蹿在了他的四肢百骸。

正如他的揣测,花绸打跌了那一跤就有些不舒服,总觉有一丝疼。翠绡葱蒨,她睡在帐里左思右想,终究有些不放心,擎灯走到奚缎云屋里来。

赶上奚缎云没睡,靠在床头纳鞋底,迎头见她,忙招呼,“怎么不披件衣裳?夜里还是凉,你自来身子就有些弱,留神再病了,真是叫娘操不完的心。”

绮窗外星月朦胧,花绸上床,抱着腿有些腼腆地将下巴埋在膝上,“娘,我跟您说件事儿。今天我在山上滑了一跤,下头磕着块石头,就一直有些不大爽快,回来用帕子搽出丝血,倒是不多。”

奚缎云立时将搁下鞋底,牵着她胳膊往裙上打量,“别是抓了喜吧……”

“什么叫‘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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