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49)

作者:再枯荣

亲得红藕不耐烦了,偏着脸轻啐他,“呸!哪里是为我?是姨娘使唤你,我不过是递个东西,你却专打我的主意!”

“我这是爱姐姐呢。”

红藕瞧见他摁下来的嘴,厌烦地推他一把,“起开!说正事儿。我们姑娘问,那些燕窝阿胶雪蛤都亲手交给莲心了?可叮嘱她按时煎给韫倩姑娘吃没有?”

“说了说了,日日说、你们还日日问。你派的差使,又是范姨娘的娘家,我还敢偷懒不成?”

说话间,红藕由掩襟内掏出个裹着的红布条,笋指揭开,里头赫然包着一根老参,“还有这个,昨儿范姨娘才叫人送来的,姑娘想着韫倩姑娘身子骨不好,也拿给她滋补滋补。”

那柄全接了折在怀内,仍旧揿着红藕亲嘴儿,咂摸中,冯婆子悄然而退。

刚出院儿,便一阵风似的卷入冯照妆院里,四下里嚷起来:“太太、太太在不在家?”

未几见冯照妆卧房里出来,想是刚睡午觉起来,钗斜髻松,宝裙慵慵,腮色绯红,狭长眼儿朝婆子瞥一眼,满目不耐烦,“我说冯妈妈,你也是几百年的老人儿了,什么事值得咋咋呼呼的?”

那冯婆子几步过来将她搀到榻上,自个儿落在另一边,“我可告诉您,这可不是小事儿。那屋里的姨娘,拿着咱们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亏得今儿叫我撞见!”

“你说明白些,拿什么贴补娘家?”

婆子凑拢来,嘀嘀咕咕好一阵,将冯照妆的脸说得一霎白一霎靑,过后直拍案,“好啊!我说呢,怎么她成日家守着个账本子不许我瞧,原来是在里头给我弄巧!”

“我听那红藕说,燕窝阿胶雪蛤,已经送去不少,今儿又兴起送老参!这些东西,若不是范姨娘许的,莲花颠里就有这个心,能有这个钱?说到底,那可是她娘家大侄女儿,她使着咱们家的银子,往娘家填东西,又怕咱们知道说不清,这才借着莲花颠的手!”

冯照妆捡起榻上一把扇,呼哧呼哧猛扇起来,“她成日还查我的账,哪知她自己就是个贼!眼下是我涧儿的生辰,我且先不与她理论。我料这东西还得送,等涧儿生辰一过,你派人去将柄全拿了脏,一齐送到她屋里去,我看她如何开交!”

在她忿忿猩红的眼色中,倏忽响彻惊雷,闷了许久的天,终于在夕阳将坠时噼里啪啦砸下暴雨。

雨点石头似的打落满地残红,碾碎莲花颠满树的金凤花,落了满地金灿灿的糜烂,好似富贵门后,苦衷的千姿百态。

夕阳被浓云遮盖,天黑得比往常早了许多,红藕正点着廊庑下的绢丝灯,冷不防见奚缎云一抹淡色奔出来,伞也不打,绣鞋飞溅水花,忙慌慌去收院子里晾的衣裳。

红藕灯也顾不得点了,忙摸了把伞去接应,“我的太太,这么大的雨,您就不怕着凉?”

“不妨事儿,别管我,先将那些衣裳收了!”

救了衣裳,夜里奚缎云却打起喷嚏来,绢子搽污了好几张。

花绸听得峨眉载愁,搁下做不完的活计,使椿娘煎了姜茶,热乎乎端到榻上,“娘也是,衣裳要紧人要紧?京里闷热,您一到这时节就常伤风,还淋这一场雨,等着吧,明儿一准要病。您吃了茶,快到床上去躺着。”

门帘上钻进来细细的风,炕几上的烛火在雨声里抖挹,左偏一下、右偏一下,生动地在奚缎云眼中投下波光,岑寂里透着丝活泼。

她换了身衣裳,仍旧冷得打了个颤,脱了鞋子缩到榻上,“你去屋里抱了被子来,我就在榻上捂着,好借了这灯,把昨儿那双锦袜做完。”

“娘,您要做活计,到床上去点了灯做一样的。”

“不好,费蜡烛呀。”奚缎云嗔她一眼,将她细窄的背推一推,“快去,听话。”

她的软弱里总有股固执,花绸劝不动她,屋里抱了被子来,又分派红藕,“将开春没烧完的炭点一些在榻下,去去水汽也是好的。”

言讫打帘子出去,昏暝天色里忽然劈了道闪电,正好照亮院子里的奚桓。他独自打着把青罗伞,穿着墨绿的圆领袍,脚下套着小羊皮靴,像是哪座山上来的山神,蓦地将花绸吓一跳。

“大雨天,又这么暗了,你跑来做什么?”花绸匀平被吓停的呼吸,伸手去拽他的腕子。

他收了伞,随手靠在廊沿上,拍拍袍子上挂的雨水,没缘由地吐一句,“闪电了。”

闪电了,像个莫名其妙的暗语。隔了半合花绸才想起来,她自幼有些怕打闪电,那时候每逢雷雨,奚桓就迈着他的短腿,不论昼夜穿越风雨湖走到这里来,“姑妈,闪电了,我陪您睡。”

可如今长这样大,早不怕了,也快忘了,他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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