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17)

作者:再枯荣

那陈照年只觉失了颜面,陡地胀红脸,斟酌用词欲训斥他一番。

奚桓却不远如他筹谋得当,仰着脸便大放厥词,“我爹给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你往后别来了,横竖你也是个没能为,教也教不了我什么。”

“桓儿!”花绸脸色骤变,窥一眼陈照年面上悻悻讪讪的颜色,一搦裙,将奚桓掣到帘角低训,“怎么能对先生无礼?”

“怎么不能?”奚桓稍稍放低声音,不重不轻,正好叫满屋里都听见,“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听他几日课,已经是给足他脸面了。”

花绸心头一振,回首见陈照年益发低垂着脸,忙捂他的嘴,“你再这么没礼,我告诉你父亲,叫他打你。”

“打就打,呜呜……”他猛地把脸挣出来,愤懑难当地望着陈照年,“我要是喊句疼,就不是他儿子,”说着调目回来,怨凄凄地睇住花绸,“也不是你侄儿!”

廊下丫头婆子听见,一窝蜂潮涌进来,见奚桓生了气,又是端果子又是置玩意。那余妈妈哪里寻来件玉造的鲁班锁塞在他手里,圆球型,横七竖八套着玉桁。

口里喁喁哄个不住,“好好的又发起火来,叫老爷归家听见,真格要打你。”哄他一场,又款步到陈照年跟前行礼,“先生体谅体谅,小孩子坐不住,今儿的课也过于长了些,脾气给他拖出来了,先生勿怪,还请勿告诉老爷。”

花绸冷眼瞧着,心内恼叹这些人纵他太过,却不便多管。只对着奚桓泄口气,捉裙出去。奚桓当她生了气,燥起来,急步往廊下追,“姑妈,您上哪儿去?”

“回家。”她语气淡淡的,自顾蜿廊而下。

奚桓便提着片衣摆在后头追,“我课上完了,姑妈在这里同我一道吃饭好不?吃过饭,咱们往园子里玩儿去。”

他在后头歪着脸窥她,只窥见无光无彩的半片腮,他急了,围在她后头左右打转,“姑妈、姑妈,您理理我好不?”

兀地下了廊,花绸旋裙回首,瞧他急得脸通红,也有些于心不忍,“你回屋吧,我家去了。”

“我跟您一道家去,好不?”

也不知怎的,花绸恼不足,凭白添了些五味杂陈的不痛快,“屋里那堆人等着哄你呢,你快上去吧,朝先生道个歉。”

别的都好说,唯这个奚桓不肯答应,也不知是跟谁赌气,横竖厌烦那陈照年,便将脸瞥向一边,闷不做声。花绸见他冥顽不明,不欲睬他,冷蛰蛰旋裙走了。

因怄着口气,风地里走一遭,到家便咳嗽起来,起初不过是偶时咳两声,过几日竟咳不住,一副嗓子又干又哑。

吃了几日热水,捂了几日被子皆不管用,奚缎云又腆着脸到总管房里去支了些炭来,拢了个火盆在架子床底下熏着。

可巧,因都瞧不上这门穷亲戚,总管房里的人使了心眼,给的下人烧的次等货。烧起来,起初不觉得,久了便有轻烟呛嗓子。

眼瞧花绸愈发咳得厉害,奚缎云没法子,只好麻烦人,使红藕到总管房里支牌子请大夫。红藕拿了牌子到下房里使人套车马请人。管出门坐轿备车的那主事,好巧不巧,偏就是那厨房里月琴她娘的姘夫。

众人只管其叫“怀大”,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五大三粗含胸驼背,房里正与一班小厮吃酒划拳,兀地被叫出来,心里本不痛快,又听见是莲花颠里请大夫,愈发没个好脸,眼里全是冰,“要请哪里的大夫?”

红藕虽在这府里几年,却一直经办些鸡毛蒜皮的杂事,也有些懵懂,“府里头请大夫,向来是请宫里的太医,还请主管也请个太医来瞧瞧我们姑娘。”

那怀大抽了牌子赍在怀内冷笑,“想得倒挺好,这宫里头的太医都是给爷奶奶们瞧病的,你们姑娘是哪个谱上的主子,也配瞧太医?”

冷风地里蓦地撩起火,红藕万般捺住,陪着笑脸,“那管家瞧着外头哪个大夫好请来,也是一样的。”

几个小厮屋里听见女人声音,正如那野狗见了肉,浪潮似的涌出来,将红藕团团裹住。观者如堵中,扑来浑浊的酒气,熏得红藕捂了鼻,垂首避着众人目光。

那怀大虽是点头应了,却半天不挪动,也不回声,木杵着,抬着下巴瞧着叠山障水的一片太湖石,似乎等着什么。

不知谁将红藕搡一把,嘻嘻笑着,“姐姐长得水灵灵的,怎么心眼那么不开窍?你使人办事,难不成白使?”

红藕恍过神魂,指节撸下枚银戒指,窄窄的,没什么斤两。怀大淡瞥一眼,瞧不上,没接。

那酒气哄哄的人堆里又钻出个小厮,狗似的将脑袋凑到红藕耳廓边嗅一嗅,“要不我替姐姐去办这差使,姐姐上我屋里坐等着,晚秋天,风大,仔细吹病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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