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91)
高成淮将目光调回书上,唇瓣轻抿,显出淡淡的不悦。
“既觉不当讲,何必问本宫?”
梁安眼睫微颤了一下,忙伏首告罪。
过去小半晌,才用那道偏锐细的嗓音试探说着:“殿下,奴才觉得薛姑娘此举,兴许是为了您。”
“之前张小姐和秦小姐相继无故失踪,又寻不到歹人的线索,显得离奇玄乎,硬是叫那些不辨是非的愚蠢之徒拿去编传谣言。”
“现如今薛姑娘把二位小姐救了出来,不恰好是为殿下正名,又叫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了。”
话落,只见案前之人眼帘轻掀,视线却仍停留在身前,面容微凝不知作何思,良晌未言。
梁安久不得谕,声音带着几分愧色不安:“奴才多嘴,望殿下饶恕!”
他当真糊涂,居然同殿下说这些话,殿下可别误会他收了薛姑娘什么好处才是。
正当他百般后悔,思忖着如何挽救之际,案前蓦然传来一道清润未责之音。
“罢了,下去吧。”
第50章 中秋 薛姑娘到底送来了何物,以至于让
碧痕院内, 小竹踩着静缓的猫步,轻轻推开门扉入内,歪长着脖子往罗幔后头瞄了两眼。
但见榻上之人似是将醒, 传来一阵辗转之声,于是将嗓门压低了两分, 悄悄走近了道:“小姐,宫里送了封信来, 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眼下正值巳时,若是往常,小姐早该起了。
话音甫落, 薛翦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嗯”, 不过须臾, 又瞧她陡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语调凝着狐疑:“又是宫里?”
不是昨日才送的请柬来么, 还没完没了了?
头顶笼罩下的帏幔被人高高打起,薛翦将腿往下一落,踩在脚踏上, 微微扬头把目光巡到了小竹手上。
“是呀, 方才赵管家拿给我说的。”小竹伸臂向前,将手中掐着的那封中黄色的信件递了过去。
昨日小姐从书房回来时,将太子殿下邀约之事告诉了她。
那时她也跟小姐一样不明白, 太子殿下跟她家小姐压根儿不是同一种人,定是凑不到一块儿去的。
今日这信是何人所书, 虽然赵管家没明着说,她大抵也能猜得出。
薛翦将信抽出看了后,原本疑惑的面容逐渐消褪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稍带几分慵懒的姿态, 随手把信放在一旁,抻了个懒腰,起了身。
“小姐,又是太子殿下吗?”小竹冲她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填满了期待,似是欲证实自己的猜想。
薛翦点了点头,一面儿说着,一面往镌着桃花的屏风后去。
“我昨日不是在林子里救了几个人吗,没想到居然就是京城里失踪的那两小姐,太子传信与我,是想让我帮他找出幕后之人。”
小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遂提步跟了过去,准备为她洗漱更衣。
昨日在客栈时,的确有四名女子突然从那扇窄门进来,正是在小姐回来之前。
“小姐会帮他吗?”小竹将已经打好的水端了过来,替她净手拭面。
一丝浅浅的犹豫自她眼梢划过,薛翦脸容滞了片刻,心下忆起了她在楼内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搜出的信。
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待那四名女子下楼后,她独自在那两个男人怀中袖笼各搜查了一遍,竟真叫她有所发现。
左右那东西放在她这儿也没什么用处,倒还不如给了太子,捞他一份人情,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思及此,薛翦抬了抬玲珑的下巴,慢声道:“自然要帮。”
随后又接着吩咐:“将纸笔都备好,我要亲自将那几人的外貌画下来一并呈去。”
......
高成淮收到薛翦的回信时,正从翊宁宫出来,一身玄色长袍衬得那双深秀的眉眼愈发寒冽沉稳,面无神色却自有一股自持之气。
甬道上阔步走来一人,身穿深色圆领长袍,腰束革带,漆黑如墨的双眸不生波澜,行至高成淮身前低头行礼,继而从怀中掏出一物,恭从地奉了过去。
“殿下,薛府回信。”
高成淮缓缓抬手接过,原本平淡的脸上似生了一分喜色,宛若春风拂过清湖,漾起缕缕和悦。
回到殿内后,他才将适才那封略显厚丰的信件拆了开来,但见一张叠成小块儿的素纸和一副展开后能铺落大半张书案的画。
目光触及那副画像的瞬间,只见他嘴边倏然绽出一抹似莲般纯净清澄的笑,笑声爽朗和煦,勾人心弦,譬如上好琴音牵漫。
梁安闻声蓦然一讶,微微抬眸去觎了眼案前之人,双唇微张伫在原地,许久未回过神。
他跟随在殿下身边这么些年,疏离漠然的笑意他见过,鄙夷讥诮的笑容他亦见过,却还是头一回瞧见殿下如此畅快出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