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154)
她顿了顿,略微将目光提高一点,全然落在身前人的面容上,“皇上嫌我不学无术,当众奚落了我一番。”
“当真?”李聿起身坐直了,眼底藏着一些笑意。
“我骗你做甚。”
李聿又静静打量了她片刻,方才颔首道:“如此,太子选妃一事便与你毫无关系了吧?”
话刚说完,又偏过头去拨弄了下圆几上的香炉。
薛翦垂眸笑了笑,复俯身凑近了一点,撑着脸问:“你是因为这事儿来的?”
李聿捻起炉盖的手一顿,转过头来,便见她与自己离得很近,仿佛能感受到自她身上传递来的温度和一缕浅柔的暗香。
沉默了片刻,他才慢慢将炉盖合上,瞧着她的眼睛道:“是。”
薛翦似乎没想到他会承认,兀自怔了须臾,目光却不曾从他面上移开。
“那若皇上见了我心生欢喜,你又当如何?”
第82章 探问 “诏书已下,并非薛翦。”
冬日的风雨清冽含混, 与目下马车内的情致似乎没什么分别。
薛翦今日穿的一身桃色常服,玉兰花纹一路绣到了襟头,衬得她眉目秀朗极了, 眼底仿佛耀着一缕星芒。
李聿瞧着她,突然喟叹了一声:“薛翦。”
只此一句, 便再没有了旁的话。
薛翦听他唤着自己,眼睫微霎, 下巴在掌中挪动半分,随即直起身,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笑道:“我逗你的, 像我这般性子顽劣之人, 皇上得多昏聩才会”
尚不及她说完, 嘴里便蓦地咬住了一块绵软之物, 耳畔边同时响起李聿低哑的嗓音,“慎言。”
薛翦囫囵将糕点吞了下去,余留的一丝甘甜勾挑味蕾, 这才借着车内微薄的光线往小几上头看去, 原来香炉旁边还摞着一叠金褐色的栗子糕。
“你倒是周到。”
她在宫里待了个把时辰,却难有动箸的机会,委实饿坏了, 这便伸手去够玉碟,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车帘随着车身一路缓缓晃荡, 敞开了又兀自阖闭,不免漏进一些细碎的飘雨,落在薛翦身上,倒教李聿凝了凝眉。
“薛翦。”他伸手点了点面对车门的位置, “坐到这里来。”
车帘只置在马车两边,后头是实板,薛翦侧首睇了一眼,复自余光扫过她肩上的锦绸,许久才回首道:“我不冷。”
继而轻轻将李聿拉了过去,调笑道:“我观你这模样,倒颇有几分病弱美人之势。”又按着他的手,“你且坐好了,让本姑娘仔细瞧瞧。”
便是这一通玩笑,令李聿原本冷到麻木的手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喉结上下动了动,移目瞥向别处。
待风雨稍停,马车已然驶至薛府门下。
薛翦看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在这等我,便匆匆步出马车。
再回来时,臂弯里躺着一件墨色的披风,将其交付到李聿怀里,扬眉笑了笑:“别病着了。”
此言作罢,李聿怔了片刻,眼见着她出了车门,那道红衣背影意气潇洒,又似一株娇艳的富贵花,轻轻巧巧,就落得他心尖。
两日后。
烈日昭昭,廊檐下却似有风声呜咽。
薛翦走至窗边,抬眉望了望西侧,“我让你送回山门的信,去了已有几日了?”
“有十数日了。”小竹在案旁将她方才看过的请帖一一叠好,弯唇问道:“小姐,这些宴席你会去吗?”
“怎么还不见师叔回信”薛翦转过身,眉宇间划过一丝不安之色。
小竹听她未答自己,温和宽慰道:“小姐宽心,岳老前辈武艺高强,定然不会有事,许是去郸城游山玩水去了。至于回信”
她顿了顿,“这才不过十数日,指不定是在路上耽搁了呢。”
京城离临州原就不算近,加之这几日风雨连连,便是误些时候也尚说得过去。
薛翦闻言微微颔首,目光瞥向案上的请帖,随口说了句:“这个时节去江边游船,是想教我在那开阔潮冷之地受一天江风”
说及此,嗓音旋即浅了下去,突然忆起那日在宫门外,李聿面容煞白,隐约透着一点病色,该不会真的生出什么寒疾来吧?
清亮的眸子里似乎掠起一笔更为浓稠的忧虑,继而推开房门,“随我去一趟魏府。”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与炭火气,外间轻阳斜照入室,少年坐靠在床榻上,手里握着半卷书册,听人进来也不曾抬头。
“你从书院走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害了风寒了?”
章佑脚步轻抬,径直走进屋内,似是嫌这药味齁人,遂抬起手在自己面前挥了两下。
李聿的视线未从书上移开,只是寻常又敷衍般地回了声嗯。
“该不是前日那场雨教你给淋了去罢?”章佑抄手立在案前,语气玩味:“你前脚才走不久,那雨便流水似的下了起来,算着脚程,彼时你多半还未达皇宫,是得受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