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68)
他从枝头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海棠,毫无吝惜之意,只在将它借花献佛,辗转送至薛存芳面前时,那花被爱屋及乌地一并收拢到他饱含缠绵情意的眸底。
聂徵道:“我来了。”
薛存芳接过那枝花,微微笑了。
孟云钊只看到聂徵走过去,还颇得情趣地送了朵花给薛存芳?庭院里的花香一时似乎变得更浓了,馥郁如雾,不知院子里那二人怎受得了?他是半点不想待下去了。不知聂徵又说了什么,薛存芳怔忡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随即聂徵又走了回来。
“好罢,”孟云钊道,“那我就告诉你。”
薛存芳十六岁时被太后接到永宁宫养病,怎料其后非但没有好转,症状反而变本加厉,太医院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用尽了无数的灵丹妙药,仍然不见起色……值此命悬一线之际,药王谷谷主入宫拜见,被太后请至永宁宫。不同于宫中太医谨慎到温吞,谷主游历江湖数十载,览闻辩见,一番诊治下来,断定薛存芳本身旧疾已无足轻重,他是中了毒。
此毒为“水色”,毒如其名,无形无色,不显毒性,银针难断,只如水一般润物无声地渗入人的五脏六腑,却有摧枯拉朽之效,中毒之人往往不出半月即内脏衰竭而死,便是叫宫中最资深的老太医来看,也不会起半点疑心。
说来此毒与药王谷颇有渊源,出自于一位昔年叛出药王谷的弟子之手。如此,药王谷自然是有解药的。
此解药针对原本的毒方入药,大有奇效,不出一月就能不着痕迹地根除此毒。
毒是从药王谷泄露出去的,药王谷自然清楚宫中谁人手里握有这样的毒药。
此事,谷主只能秘密告知皇帝。
皇帝如何处理,便是他的家务事了。
可薛存芳知道,皇帝不会处理闵氏,任何一个儿子只怕都不会严惩自己的母亲。他其实能理解皇帝,将心比心,不管这毒针对的是他还是祖母,他都不能留这样一个女人和祖母共处一地。
于是他有意亲近药王谷谷主之子,寻隙在只剩二人独处时,他问了孟云钊一个问题。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立时毒发?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我是中了剧毒?”
孟云钊为之错愕不已,“你不要命了?”
“毒发后难以控制,才引发了后来的五感俱失。父亲得知此事后大怒,扬言要将我逐出药王谷,日后也不会将谷主之位传给我这等……轻率拿病患的命下赌注之人……”孟云钊有一时的失神,“可医者有仁悯之心,何况中山侯已是我的朋友,他那时要将自己逼入绝境,我不忍不答应他……”
“‘水色’毒发后,毒性极为猛烈,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只能弃用,药王谷的解药不能用了,后来的解药是我为他特意研制的,其中只能融入可与之抗衡的毒方,以毒攻毒。”
“此过程虽则险象环生,他到底活了下来,只是难免遗留隐患……”
“这一次是旧疾发作,牵动陈毒,一并爆发了出来。情况又有些不同了,从前的两张方子都不能再用,我必须得回药王谷一趟,重新为他制药。”
“他十七年来初回中山,已是人生地不熟,自己又看不到了,环伺左右,家中亲族也没有什么可托付之人,”孟云钊郑重道,“齐王殿下,我唯有把他托付给你了。”
十一年前之事,聂徵虽曾牵涉其中,然年少懵懂,对个中内情全然不知,今日方知始终。
他沉默许久,颔首道:“我明白了。”
他重新回到了薛存芳身边。
薛存芳侧过头,问了一句:“云钊走了?”
他确是看不到了,往日这人顾盼之间眸光流转,眼角那点淡色的痣有如点睛妙笔,将那双眸子烘云托月,映衬得不可方物,而今那点痣仍得潋滟冶色,一双眸底却是一片迥然不同的暗沉。
聂徵执过他的手,五指紧密扣入他的指间,道:“你也该和我走了。”
薛存芳挑了挑眉,道:“听起来……你似乎很开心?”
“不,”聂徵不禁笑了笑,“是非常。”
适才他问薛存芳的是:“存芳,这两个月,你可曾想过我?”
彼时薛存芳闻言愣了愣,随即面上竟红了一分,像极了他拈在手中的那枝海棠,又随在风中拂动的海棠一起、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怎能不欢喜?
第46章 金屋藏娇
回到武阳后,聂徵先带薛存芳来到了一家酒肆,他大手一挥包下了整家店,二人再一齐上了厢房,坐在里面听台上的优伶唱戏。
“北地的唱腔比之京城有些不同……”聂徵品味道。
薛存芳道:“是不同,北地人更爱昂扬宏肆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