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意+番外(67)
只听聂泽道:“回到北地后,你永不再见齐王。”
第45章 临水照花
收到孟云钊的来信后,两个月来一直身处武阳的聂徵才得知——原来半个月前,薛存芳已奉诏离开京城,回到了中山的故地。
武阳王父子于武阳一地经营数十年,其势如深根蟠结,滋蔓难图,况谋逆一案,牵连甚广,一经拔出,便有如拔茅连茹,不绝如缕,当真深究下去,只怕要搅动整个北地风云变色,更甚一路蔓延至朝廷。
起初他给聂泽上了密奏,聂泽本不赞同由他主理此案,此为谋逆不赦之罪,武阳王及一众党羽大多要被处以极刑、株连九族。聂泽为小弟顾虑,虑其为此沾染杀孽太重、招惹仇恨太深。可偏偏武阳王姓聂,其中不知是否还牵扯进了皇族见不得人的阴私?唯有让同样姓聂、既可信任、又知分寸之人来处理——放眼朝野,此不过一人。
这两个月来,北地的官场是一片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聂徵暂居于武阳王府,大多数时候只呆在书房,方便及时处理相关事宜。
最初的一个月,这间屋子里往往是明烛达旦,书案前的人或伏案批阅公文、或与下面的官吏臣属商议公务……莫说是安寝一宿,便是能阖眼休憩个一二时辰都属难得。眼下倒是松快了许多,有皇帝拨给他的禁军和“明衣钦”配合,一番雷霆手段下,武阳王的大多党羽皆已伏诛,另一方面,那十万私兵的去处亦被安排妥善……
于是得了孟云钊的信,聂徵的心思不免从公事上飘远了。
转眼间,他和薛存芳又是两月未曾蒙面了。犹记得九渡城分别之时,他原本让薛存芳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等他,没料到对方而今仅与他一线之隔。
念及这一点,聂徵已然坐不住了。
他带上一二十人马,低调地潜入了中山。
“看不见?”聂徵闻言停驻脚步,回头冷冷看来,声音也失了温度,“你这是何意?”
二人正走在侯府的回廊,聂徵一路走来,面上尚且自持,然而脚下步履生风,其内心殷切期待可见一斑。
孟云钊开口说了一番话后,眼见上一刻说不上多热烈,态度倒也温和的人是说变脸就变脸,一身冷凝威势压顶而来,孟云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等反应过来自己适才的动作有多丢脸后……他忙挺直了腰杆,梗着脖子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别这样看我,回京的时候是他执意叫人把我绑回药王谷的,我不是也没辙吗?”
“说是亲自登门向我赔罪,怎料去时好好一个人,来时把自己都给弄瞎了,害父亲将我狠狠斥责了一番。”
“我问过了,之前在匈奴发病那一次和后来在京城发了一次病,其间都有过短暂的失明,只是他当时瞒着不说,将我骗了过去。”
聂徵面带忧色,沉吟道:“为何会骤然失明,是一时的还是……”
孟云钊道:“放心,不过是旧疾发作。”
“我知道他的旧疾,”聂徵思忖道,“而今想来也是有异,什么病会让人五感尽失,多年后病发还会再一次失明?”
“你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作甚?”孟云钊佯作不耐道。
聂徵的面色更阴沉一分,沉声道:“你必须告诉我。”
孟云钊和他对峙一刻,轻易败下阵来,撇开头一闭眼道:“此事我不能说。”
聂徵压低了声音:“你当真不说?”
孟云钊笃定道:“当真!”
聂徵想了一想,转而试探道:“若是存芳同意你告知我?”
孟云钊瞬时就松动了:“那自然没什么不可。”
聂徵点点头,道:“你在此处等我。”
说着径直朝庭院中走去。
薛存芳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卧在一把梨木躺椅上闭目养神,长发未绾,腰封未束,青丝散覆,宽袍缓带,一派清疏闲适之态,只是面色萦绕着一股苍白的病态,宽大的衣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瘦,平生“弱不胜衣”之感。
假山间的清涧顺着沟壑汩汩流动,水面下五色斑斓的锦鲤不时冒出头来吐息,惊动一个又一个涟漪,池畔的垂丝海棠于枝头垂落,如佳人临水照影,艳光四射,随不时袭来的一阵春风微微颤动……光阴大抵如斯,无形无色、却有诸般踪迹可循,唯独从这人身上流淌过时,仿佛比别处都要慢上一分。
聂徵本有满心的亟不可待,走到此处,也不由放轻了脚步。
下一刻,薛存芳若有所感,只见他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了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射出的阴翳顿时消散不复,他唤了一声:“阿徵?”
聂徵又一次感受到了……一声来得毫无预兆、又不容抵御的心动,并放任自己沉溺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