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90)
云泱:“………”
他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云泱也没顾得上纠结太多,毕竟颈上伤口的灼灼痛意似在提醒她失血过多,需要赶紧进补。
她捧着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转身,红枣党参的甘甜扑鼻,云泱凑近碗沿轻轻吹了一下,将药汁送到唇边——
“不是说——是给我进补的汤药么?”
温沉的声音带了些沙哑迎面而来,云泱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手从碗沿松开。
一只清瘦、白皙的手稳稳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接过差点砸落的药碗,红褐色的药汁在白瓷碗中轻轻晃荡。
江亦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连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都不知道。心脏剧烈跳动,云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遮上的衣领被一双浸着凉意的指尖碰到,云泱缩了下脖子。
“别动。”
“……”
伤处麻麻痒痒,江亦止抬手在她颈上伤处轻轻刮擦着,动作小心又轻柔,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眼底却是茫然:“对不住……”
“无、无碍。”
第五十六章 同乘
江亦止看着云泱将那碗进补的汤药整碗喝下,视线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眉宇间透着一丝疑惑探究。
“夫人……因何来的祝原?”他压下心底蔓生出来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云泱的冲动,脑海里浮现出来白日时从二楼窗口处看到的顾添为她解袖挡雨的情景。
顾添是她名义上的义兄,陪她南下寻他么?不太可能……
江亦止喉咙一痒,禁不止皱眉咳了一声。一向温和儒雅的男人收敛了柔和的笑,平白多了几分沉郁清冷。
云泱将药碗搁到一旁,抬眼看向江亦止平静的面容,舔了舔唇角开口:“我娘日前南下来了绥陵。”
江亦止纤长眼睫缓缓垂落,一小片阴影垂落下来刚好盖过他眼下那颗秾艳的痣。
房内沉默了一会儿,偶尔传来走道、楼梯口几声低声交谈以及轻缓脚步声。江亦止极轻地‘嗯’了一声:“所以——”
云泱竖长了耳朵。
江亦止:“夫人便只将此事瞒着了我。”
云泱:“?”她疑惑抬头。在云京那会儿,整日见不到人还跟她冷战的那位……究竟是谁啊?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怎么感觉江亦止的话里,莫名带了点酸溜溜的意味?
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我前脚随太子南下,夫人后脚便与旁的男子同行出京……”
熟悉的清苦味道逼近,云泱脑内警铃大作,她瞪着眼睛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怎、怎么还抓着不放了?好像她跟顾甜甜之间如何见不得人了似的……
她吞了口口水身子往椅背处后仰,直到紧紧贴住椅背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些,“我给初七留了口信的……”她没什么底气,毕竟站在江亦止的角度,她身为相府少夫人,这个理由确实不大站得住脚。索性一闭眼,把所有的过错一股脑全推给了江亦止——
“明明是你先跟我置气的……”
江亦止居高临下地看她,她身上的清雅香气氤氲浮散,胸腔处那股滞闷了许久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江亦止好笑的按了按额角,视线不经意又落在她颈侧那圈青紫扎眼的牙印上……
江亦止:“………”
他别过脸,抑住心内汹涌的冲动,哑声道:“是我的错。”
云泱被他这一气呵成、诚恳真挚的歉意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几乎整个蜷缩在了圈椅里,被身前欣长清瘦的男人阴影拢着。
云泱秀眉微拧,试探性的抬起葱指飞快贴了贴江亦止额头,冰凉如同软玉的触感贴着指背传来,那声“你没事儿吧?”终是在嗓子里噎了又噎,没有出口。
*
客栈床榻窄小,房内设施简陋没有可以栖身的第二个地方,云泱和江亦止便合衣勉强凑合了一夜。
次日一早,窗外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大雨倾盆。窗棂被风雨打的噼啪作响,云泱被一声炸雷惊醒。
外面走廊早已亮起了灯,不断有脚步声在上下走动。
她迷瞪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将脸循着身前柔软的地方钻了钻,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她一向惧热,尤其盛夏雨季这样又闷又燥的时节。倒是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难得没有被半夜热醒……
江亦止垂眼瞥向怀里被外面杂音吵的露出不悦神情的少女,一时竟有些哑然。少女的身体暖热香软,只是睡颜委实算不上好看。
床榻窄小,原本两人说好的一人一边,后半夜时却是对方率先越界贴了上来,像只缠人的猫,手脚并用绕了过来,扒都扒不开。然而怪异的是,他一向浅淡的睡眠却并没有因为云泱而被扰乱。他头脑清醒,时常折磨他的痛楚也未再来袭,老太医给他炼制的应急药丸竟是到现在都没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