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14)
江尚沉笑一声,侧目看了过去:“本相就事论事,陈大人还是不要信口雌黄。”他又转向云裕庭道,“王爷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云裕庭冷哼一声:“你都把话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江尚:“………”
两人难得统一战线,一个威严一个善辩,将殿内原本想将战火引到太子头上的一众人堵得人仰马翻。
云封谨脸色愈发阴沉。他垂着头,拇指在食指指背上来回摩挲着,许久掀眼看向上首的那抹明黄色身影。
明明是要借助这件事情把云奉煊那个傻子从云端拽下来的,然而江亦止那边竟是再也不见有消息再传回来,他安插在东宫近卫里的眼线也断了联……
他,不甘心。
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五指收拢成拳:“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如今还在绥陵福祸难料,我这个作兄长的自也不好继续留在京中安逸。”他的声音在殿中两方人争执的间隙插了进来,清越响亮,掷地有声。
殿内诸臣的视线都因着他这句话被吸引过来。
云奉谨继面朝上首,躬身垂手继续:“儿臣请命南下绥陵协助太子。”
殿内骤然安静,针落可闻。
*
寺庙西侧的寮房里,云泱照看了江亦止一夜伏在床沿沉沉睡去。
她眼底泛着青黑,脚边是一盆未来得及倒掉的血水。
放血的法子倒是有些用处,至少江亦止身上的高热退了一些,云泱将他冰冷的手握住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块千年寒冰,怎么捂也捂不热。
江亦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面色青白的少女侧脸伏在他身侧,秀挺的眉心微微蹙着,两人相触的指间一片冰凉,江亦止愣了愣,缓缓抽出自己被压得发麻的手臂。
寮房简陋,整个屋子里只有自己身上盖着的一方窄被,江亦止犹豫了下抬手拂起袖腕,抵上云泱被挤成一团的脸。
少女脸颊冰凉一片,清丽柔和的面容憔悴的让人心生怜爱,江亦止的手腕半晌没有拿开。胸腔一阵咳意猛地上涌,江亦止连忙抬手抚住脖颈,那阵强抑着的咳便成了一长串剧烈的喘息。
他轻轻叹了口气。
……
云泱一直睡到天色将暗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原地怔忡了会儿,一转头看见脚边空了的水盆。
榻上空空如也,毒发加上染上瘟疫的江亦止不知道去了哪里。榻旁的小木几上放着的斋饭还隐约泛着热气。
她起身走出房外。
寮房外的山景看着跟昨天夜里的时候完全不同,夹在山涧的那束山泉像一条银色练带,周围花香虫鸣。
院上的小门开着,门外崖边,江亦止披着宽大的外袍负手而立,夕阳的橘光从山崖对面直打过来,给那里站着的人影覆上一层绮丽的色彩。
听见动静,沐浴在夕阳里的男人侧转过来,唇角勾笑看了过来。
第七十一章 (修)不速
毒发的寒与疫病的高热相冲,云泱知道释放毒血会让江亦止的情形好一些,却也没想到会好到如此程度。
她迟疑着眨了下眼,隔着小门问江亦止:“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微歪着头,神情娇憨,映着天际橙暖的霞光,娇俏可人。
江亦止勾着抹浅笑低头,状似无意的转了转手腕,他语调温和没什么波澜:“斋饭送来的时候。”修长白皙的指尖猩红点点,手腕翻转间看上去并不很明显,他继续道:“只是当时夫人睡的香甜。”
云泱“唔”了一声,自动忽略掉江亦止话里的调侃:“那咱们先去吃饭?”
江亦止笑笑,朝她走了过来,微微点头道:“好。”
两个人并排往房门处走,江亦止抚过袖下隐隐作痛的指尖,沉寂了许久的嗜血欲望隐隐躁动,他喉头滚了滚,视线不由便落在了身旁并行着的少女纤细的脖颈。
他压制着心头的悸动,似不经意道:“我记得夫人幼时曾泡过几年的药浴?”
云泱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就点了点头。
江亦止:“有什么效果?”
“就是——”嗯?
云泱骤然意识到不对,声音在嗓子里戛然止住,她瞪大了眼睛扭脸,映进一双沉黑探究的眸里。
……
男人眼下的那颗痣好像都变得鲜活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穿成了一条线。
[我来验证一些事情。]
[若你体内的毒真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这两个方法用处都不大……熏制只能暂时压制,想要从根处解决,得……]
得如何,她那时候终究是没说,回想当时云泱的神色,他直觉后面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甚至林叔叔用来实验药性的毒方对她也没什么用。
那个药浴……总归不能是用来治病的东西。至少,也不会是给云泱治病。